“你听说过‘熵增原理’吧？‘在孤立系统中，体系自发地向混乱度增大的方向变化，总使整个系统的熵值增大’。所谓‘自发地混乱度增大’，打个比方，就是你的房间要变乱，可比保持整洁有序要容易得多。”

眼瞅敌人的胡扯有要继续下去的趋势，于安康的心干脆飞去了59楼的那排窗户——当然，她的眼睛没跟着过去。不能暴露886的意图和行踪。

“这个井井有条的社会、包括这些安分守己的人也一样。联邦政府花了很大力气才建起这样一座‘乌托邦’，但只要天平稍微倾斜一点角度，水自然就会往低处流。”

886曾经说过，“正常人理解不了病毒体的想法”。

于安康现在缺乏睡眠的大脑也不支持她钻牛角尖，遂只随口顺着接话：“所以你们杀人放火，就是想让这个社会失序？”

“不是。”敌人悠闲地回答，“我们就是‘失序’本身。”

她用枪口敲了敲于安康的胸肋：“所以，相信我。条件允许的话，我是真的想见证你会‘失序’成什么样。”

……

886试过一扇走廊窗后，目测了一下角度和距离，直接黑开了旁边一栋房间的门。

那间房里住着的人是个厂工，已经惊醒了，发现房门自动打开时被吓得放声尖叫。

“冷静点，是我。”886单手挡开他抡起来的凳子，目不斜视地冲到窗边开窗，朝着悬挂楼间的目标竖起右手尾指的钢爪。

看清886的脸，厂工慌乱的声音里带上了喜色：“狸花队长！”

886用女娲给他发了个噤声的表情，堵住了他可能的话。又交代了一句：[帮我接点冷水]

她随即关掉这个窗口，继续给两栋楼的猎手群发消息：

[狸花（886）：886已就位]

[斑鸠（838）：@狸花（886）？你不是还在黑排除系统吗，再用钢爪散热散不过来吧]

[车前草（113）：还不是你们逼的。狸花的新人带入侵者跳楼，不是为了让你们用激光武器连她一起轰掉的。就没有别的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斑鸠（838）：@车前草（113）今晚站2栋岗的你最没资格讲话]

[长臂猿（281）：@车前草（113）入侵者穿的是管制级的防护服，没有不波及那个新人的速杀方法]

[长臂猿（281）：现在这方案也险，如果不是狸花提的，根本不会有实施的机会]

[荒漠猫（129）：不管咋说，狸花会这么提就说明她心里有数呗。交给她就完事了]

[荒漠猫（129）：@狸花（886）你肯定打得中吧？]

[狸花（886）：没有问题]

借女娲瞄准敌人露出的那一小条手腕后，886的手便稳在了正确的位置，纹丝不颤。

她瞥了眼始终置顶在视野左上角的窗口：排除系统仍然没出现被干扰的迹象。群里的其他黑客也没监测到有异常。

这和886的预计有些偏差。按照她对病毒体的了解，敌人不该这么安分。

但现在没有别的退路，886也只能把这当成一件“好事”接受下来。

她打开了和于安康的通讯窗口。

……

[狸花（886）：@鮟鱇（413）集中精神。我倒数三个数之后，你要想办法活动身体，避免敌人最后冲你心口开枪]

看到消息的瞬间，一直关注着通讯窗口的于安康短暂地雀跃了一下。

当然，她熟练地掩盖了自己的生理反应：“你说我会‘失序’，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完全确定。”

[狸花（886）：3]

敌人耸肩：“实话说，我就是为确认这一点而来的。”

[狸花（886）：2]

“所以。”

[狸花（886）：1]

轰——！

绵延不绝的巨响有如春雷，长长贯通了于安康的双耳。

她的瞳孔条件反射地收缩，迟钝地映着漫天的火光与黑烟。

两侧的冲击波席卷着玻璃、水泥等等材质的碎片横飞而来，于安康首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橡皮泥似的揉圆搓扁，然后才感觉到木木的疼痛。

被在肺叶上开了一枪的同时，齿锯也被从磁轨上扯下来了。失重感开始拉拽于安康的内脏。

敌人在半空中转变身姿，反过来护住于安康的头和胸腹：“我需要5mL你的脑脊液。活取。”

高速下坠之中，她安然仰望两侧陷入火海的楼体：“希望你能长教训，不要再挣扎得这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