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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康三人乘上摆渡车后，很快穿越了剩下的贫民窟区域。

虽然886他们没和于安康交代目的地，但她对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并无疑惑：

她清楚地记得，刚刚在海礁吧，触须曾提过一嘴“你们可以带新人回第五楼群”。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要跟我们一起住第五楼群了。”果然，886这样开口说道，“嗯……应该说是跟‘我’一起。”

说完，886指了指旁边抱着空背包、已然半梦半醒流口水的609：“当时2栋没有空房，细狗登记去了7栋。但是呢，就最近，我对门的房间空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两个应该可以当对门邻居。”

看到于安康的表情，886话头一顿：“怎么，你更想跟细狗去7栋？”

“不……”于安康对上886的视线，“我是在想，果然城区里也是会有病毒体的吧。”

这其实显而易见。二十三区的那个隔离带应该没有什么神奇的驱病毒体效果，否则入组考核的那个鲤鱼742最后不可能出现在工厂里，也很难说要怎么感染他的同僚。

886盯着于安康看了一会儿：“你怕你把病毒体招到居民区？”

于安康挠了挠脸颊默认，心情颇有几分微妙。

在原来的世界，尽管于安康始终坚定唯物主义、认为自己的倒霉只是概率问题，却也曾在心态动摇之时犹豫过自己是否该离群索居。

现在，她那麻烦的体质彻底是“有科学依据”的了。

虽说自从出了废楼，于安康就几乎全程用兜帽裹紧头发，但是，他们回城路上依然有个犀牛鸟追了过来。

万一还有别的病毒体看到过于安康的拟饵、被她引进第五楼群，导致那么一两个邻居被杀或者被感染……

于安康光是想想就觉得如坐针毡。

“也不怪你担心，毕竟A级的诱饵都是直接带去中心厦群安置的。”886撑着膝盖托腮，“偏偏你们F级就没有安置方案，直接按一般新人处理……”

于安康回忆起女娲给自己看的二十三区地图，那是CVU区总部高塔、以及区总部厦群所在的地方：“中心厦群，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其实差不多从第二楼群往里，CVU的巡查就很严了，病毒体基本进不去。”886顿了顿，“当然，你也进不去。”

于安康默了一下：赛博世界是这样的，她就知道。

她遂从第五楼群往外想，想起那些越往外圈就越高越密、到贫民窟几乎遮天蔽日的大楼：“那不提治安，还有人少点的地方吗？”

——于安康其实想说“乡下”，但由于不确定这个赛博世界有没有类似的区域，她只是模糊地用“地方”这个词代指了一下。

“有，城郊。”886像是看穿了于安康的想法，补充道，“除了拒绝正常工作的‘游民’和被剥夺人权的‘黑户’，没别人住那儿了。”

城郊啊……

于安康回忆着自己刚骑机车驰离的法外之地，默默闭上了嘴。

“话说回来。”886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后靠，正好侧脸看向于安康，“你不好奇吗？为什么F级诱饵会没有安置方案。”

“……因为F级诱饵比较少见吧。”

见“寻找解决方案”这条路暂时已经堵死，于安康也开始跟着886的问题琢磨起“为什么”：“像我这样有机会考虑住宿问题的，应该是极少数。”

“确实，至少我见过的就只有你这么一个。”886摊手，“但是，上面肯定不会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退一万步说，你不就刚和CVU的三等勤员打过交道吗？”

她看着于安康。于安康也看着她。

“那，应该是……就算我能活过出道战，也不见得能活过入组考核和后面的任务。”

于安康边说边想：“我很快就会死，惹不出什么大事，所以不用管——至少上面的人这么觉得，所以他们不会费心考虑怎么安置我。”

“这应该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不过只是一部分。”886点头，“你知道，CVU会妥善安置A级诱饵，比起拿邻里锦旗，更多是为了诱饵自身的安全。”

于安康反刍了一下886的话：“上面的人想我死？”

886耸肩：“至少不希望你很轻松地活。”

于安康有点开窍了：“假如我活得比CVU预计得要长，上面的人会来找我吗？”

“我哪知道。”886摊手，“活过出道战的F级诱饵，我只见过你。”

虽然886没有肯定，但这下于安康彻底想通了：

一个活蹦乱跳的诱饵几乎不可能不影响治安，而治安被影响得厉害了，CVU总得有点动向。

这个动向会是什么，把扰乱治安的F级诱饵直接噶掉？如果真是这样，那于安康从一开始就不该活着出现在那栋废楼。

所有推论都指向唯一的可能性。

于安康现在除了404组的入组考核，其实还浑不自知地背负着一个来自区总部的考验：

如果于安康能凭实力活下来，活得足够久，CVU的高层就会看到她，然后大概率会像对那些A级诱饵那样，直接把她带去中央厦群的区总部。

中央厦群没有病毒体，就算有，也只会给那里的高等勤员加业绩，问题完美解决。

只是……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儿太远了？”于安康苦着脸看向886，“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今天就有病毒体跟着我过来了，怎么办？”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886抱胸，“实在担心的话，你可以找个CVU分部，直接睡他们门口。就是小心不要被当游民赶走了。”

“好主意。”于安康站起身来看站点，然后被886一把拽了回来。

“现在外边也就零上三四度，睡不了人的，别当真。”886说，“马上到站了，我带你去2栋登记。早上起来之后，就要给你的入组考核做准备了。”

“……嗯。”于安康望向摆渡车窗外，方才那里百层高的大楼已经不觉变成了平均五六十层高的第五楼群。

些许的沉默过后，886再度开口：

“其实我刚才问你‘CVU为什么没有安置你的方案’，就是想让你明白，你住第五楼群是被默许的。包括你可能带来的影响和后果，都是被默许的。”

“你是诱饵，天生就容易被病毒体当成目标，总会有人被你牵扯到。但你要知道，这不止对他们来说是无妄之灾，对你来说也是。你没必要为自己决定不了的事背包袱。”

886戳上于安康的肩膀头，表情在摆渡车内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认真。

于安康眨眨眼睛，举手后稍：“倒也不至于到背包袱的程度？”

这是真话。于安康好歹也带着类似体质活了二十二年，这方面的心理建设还是多少有点的。

当然，曾经作为她心理建设一部分的唯物主义思想现在正在起反作用就是了……

“而且，也不能说是‘决定不了’吧。我觉得我还是能决定很多事的。只要对自己的决定问心无愧，就不会有心理包袱……”

“什么包袱？呜哇！”

突然，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于安康和886旁边升起，打破了莫名变得严肃的氛围。

两人一齐回头，只见刚刚惊醒的609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捞住怀里的空背包：“你们刚才说啥，包袱掉了？里面的东西呢？”

“睡懵了吧你！”886照他脑壳扇了一巴掌，“东西都交上去了。”

在609嗷嗷的大叫里，886重新歪向于安康，冲她挤挤眼睛：“你说得对，你确实还能决定很多事。比如……猜猜看，第五楼群的安保是谁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