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把牵住,低气压下寒气动人,他的掌心温热安心,我什么都没讲,只是看着他的一双好看眼眸。我同他一样面对侵害不知所措,作为当事人的我在回过神后仍旧满脑子余震。
“要不要先报警……”
这是无法不面对的现状,仙道询问我,话语中没有丝毫倾向,眼神不左右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
强J未遂在我的概念中,仍是不利于女方的某种被害者有罪论要素,我知道这是懦弱与狭隘,同龄人之间亲密关系早至国中,交往过异性自然会在青春期后期盼着发生些什么,处女情结在我们这一代人眼里极少见。
可作为强J案当事人便是另一回事了,他人之罪成了我的羞耻,指证他的后果是全世界都知晓,被带以有色眼光看待,我自私自利到希望20年清白仍旧维持下去,我想活在安安稳稳的小世界里过着平凡而充实的日子。
“你是担心……”
显然仙道与我不在同一频道,他的大手包裹着我的手,冰冷的手指突然被融化。
“我支持你所有决定,但如果是担心他破罐破摔,我会承担。”
另一只手托着我的下巴,仙道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停留在面前极近的眼睛望眼欲穿那般注视着我,只为了向我传达一个讯息,那便是无论被谁从背后推入深渊,他会在底下稳稳接住。
做我的羽翼,带我奔向光明。
“你不怕……”
被学校停课,通报以及处分吗?
“你知道我翻过学生守则吗?里面没写不能喜欢老师。”
我又看见了一张轻盈的笑脸,澄澈的大眼睛眨呀眨,与我说笑,无辜的眉眼惹人怜爱又欠揍。
“无聊。”
我搂过仙道的脖颈,一头栽进他肩窝。
“椎名……”
被我紧紧相拥的少年并未因我的奔赴而立即赶到喜悦,声色低哑,语气严肃,接着道:
“我能先看下你身上的伤吗?处理伤口我有点经验,在此之前你还有点时间做决定。”
究竟是先报警还是先去医院,去医院的目的是为了包扎还是验伤,不报警不验伤或许篮球队队长的手势足以为我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了。
“好。”
仅剩残缺内衣裤的我没有拒绝,眼下境况与情爱色欲不相干,即使我赤裸在他面前也不觉得被审视的目光是轻浮的,曾被我视作变态的仙道,此刻是我人生中唯一愿意交付身与心无条件信赖的人。
“药箱在哪?”
仙道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卧室内的白织灯,突然间的明亮好刺眼,我单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为他指出方向,棉被从我身上自然而然滑落。
“门背后那个柜子,第三个抽屉里,浴室里也有一些。”
静悄悄的空气里有什么逐渐凝固,仙道闻声不动,我仍在适应这道强光,没有看他也知道整个家里安静到掉落一根羽毛都能被耳朵捕获,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叫我无所适从。
“怎么了?”
为什么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药箱不去取来为我处理伤口了吗?
我终于睁开眼睛,一点一点有具体的画面撑满视界,是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我所在乎之人疲惫不堪的朝我看来。
是的,我从那双永远纯净无暇,比大溪地玻璃海更透彻的眼眸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狼狈、心力交瘁与绝望。
“仙道?”
我揉着眼睛,试图确认没看错。
“……”
他不说话,眼中的海浪是阴霾的天空正经历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落在海面上,仙道抿紧双唇,苦涩的嘴角微微下垂,看得我也好绝望。
“怎么了?”
我爬到床边,刚抬腿要下床,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我。
“椎名……我可能……”
像是一台老式收音机因卡带而断断续续播放不出完整的歌词,一句话用尽了仙道全部力气。
“还是来晚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直到他托住我双肩,上半身缓缓挪开半个位置,足够我看见他身后那片床上的某种印记。
床上有血很正常,我们多少都受了伤,我的额头破了皮,腿上大小乌青遍布,就连仙道的手臂上都有抓痕,为何他在开了灯看见这些血渍后沉默了?
我知道原因,我追随他在门口一眼确认的罪证看了许久,在我的内裤上。
世界顷刻间崩塌。
“我。”
我仍被侵犯了,只是冲击太大因此大脑屏蔽了这样的信号。
“带我去医院。”
痛吗?
是否有撕裂感?
为何暴行在我心中被抹去?
我的每个细胞都痛到尖叫,是仙道的出现治愈了我,白织灯被尘埃包围,仙道与我站在镜子前,我的破碎叫他无力,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他抓起我的手。
“走吧。”
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像是怕再也来不及,他从我身边跑向门外。
“等我一下,很快。”
我带上证件与现金,走出卧室才发现原来这里也遭殃,最外面那扇门关不上,是被仙道撞坏的。
待我穿上鞋与外套后,仙道恰好从隔壁间走出,我想他是回去电调了一部计程车顺便拿了钱包,路边等待时间不算太久,他撑开双臂以身体为我挡风。
约莫五分钟后有车驶来,停在眼前,司机错愕的看着我们。
“去最近的医院。”
不管他怎么想,就当我们打架了吧。
医院消毒药水味呛鼻,来之前我全身僵硬,现在已经麻木到提不起笔,仙道接过我的随身物品找到证件,替我写下信息直到必须签名才唤醒我。
我丢了魂魄,脚步越发沉重,一步一行泪从眼角划过脸颊。
“你可以走吗?”
站在检查室门外,我的心,碎一地。
“你在说什么?”
仙道见我泪流满面,他伸出手,顿在半空,看我往后退,听我一句又一句哀求着:
“拜托,你可以回去吗?”
我从未见过爱笑少年笑得如此牵强,是我被巨大的悲伤侵蚀,听不见他的心里话。
我有我的决定,他何尝又不是?
“我在这里等你。”
仙道从口袋里摸出什么来,攥在手心,这一刻我才知道他回去拿的是原本要送我的圣诞礼物,而空着手的我在看见罪证前终于下定决心回应他的心意。
“请回去吧,仙道同学。”
我重筑高墙,固若金汤。
我迈步向前打开一扇门,意味着身后那扇门被锁死,留给我的并非秋季浪漫缱绻的爱恋,而是人生不可逆转的遗憾与难以启齿的绝望。
“椎名,我哪里都不会去,除了你身边。”
仙道语气坚定,仿佛我所建的是一道不存在的屏障。
咔嚓——!
门被沉沉一摔,我的左口袋被偷袭,我摸到了长方体硬物的轮廓,像是某种小礼盒。
受医生指引,我躺上冷冰冰的座椅,抬起双腿架着静候残酷的宣判。
医生取来各种检查道具,等待期间我取出物品,原来是个首饰盒,打开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他是怎么偷走了我的心。
一条细长的项链,吊坠是把钥匙。
仙道或许从未尝试偷心,爱上他的每一步我心甘情愿,然后呢?
在深秋坠入的爱河,原来只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