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我挥手,余光扫过我身旁。
“那天真是麻烦你了。”
我不多过问发生了什么,隔着几天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是应该的,镰仓秋季雨水较多,住得再近下次也别把伞都借出去了哦。”
提到伞我不禁面红,想起了被牵手走过的横道线,很快,我们会路过同一处。
“知道了。”
我才不会讲自己已经在学校里放了三把伞。
“嗯嗯。”
仙道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刺猬头挺拔如松,任它如何晃悠也不见舞动,我看的出神,跟着他过马路。
“晚餐你想吃什么?”
“我带了便当来哦。”
十字路口,我俩异口同声,他莞尔一笑说:
“那我不客气了。”
便当不是买来的也不是我亲自料理的,无非是在镰仓吃多了自己的快手料理,在东大只有食堂与外食,我太想念纯正日式佳肴,因此周末对着母亲贴身撒娇,换来满满一袋椎名家庭料理,够我在这吃上三顿。
要那么多?又发育了?
在母亲眼里我要求带走的量足以吃十顿,当然是因为还有仙道啊,可我怎么都无法将要请学生吃饭的缘由说出口,解释起来会太麻烦还不如独自承受。
是啊,为什么要对男学生进行一对一补习,你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
哪个臭小子敢觊觎我女儿,大胆!
我能想象父母在我耳边念叨的情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回答是最近在减肥呢,不吃碳水只吃肉,那还不得带双份?
“你好像总是会在走路的时候想心事哦。”
仙道不知不觉站的离我很近,我们的肩膀与胳膊几乎贴在一起,他有意走在上街沿的外侧,伸手拦在我身前,试图阻挡我快要撞上电线杆的木讷。
“呀,真是不好意思。”
我还是撞了上去,撞在他结实有力且十万注重角度高度的手臂上。
“欸,真叫人没法不担心你,椎名……”
小腹被轻弹回去,我原地站稳了,突然感到不对劲啊,侧过脸看他,叫我什么?
“老师。”
这家伙在我质问前,在超长的尾音后,加上了应有的称谓。
“我只是在想先吃饭还是先上课啊,吃完又会很困了,而且米饭还没煮呢。”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
“那就先上课好了,如果你不是很饿的话。”
他眯着眼睛看向我,随和的态度将选择权交于我。
“嗯,先上课。”
我俩在公寓楼下达成共识。
淘米、插上电源、按下煮饭键,这件事料理无能的仙道在看我做了几次后也学会了,有时我忙着收衣服或擦地,他便会在换上拖鞋洗手后主动走向厨房把饭煮上,这一系例操作过于简单,导致我对他产生了某种料理天赋过人只是低调不显山露水的错觉。
“那么多能吃完吗?”
他看着我从袋子里取出沉甸甸的便当盒,筑前煮、烟熏青花鱼、土豆炖牛肉与炸鱼排,满脸疑惑。
“分三天吃嘛,我把你的份也算进去了,但有个问题……”
就是我和仙道只是约定了每周日补习,本周三临时一次纯粹为了弥补上周日他受到惊吓失眠而错过的课程,忙碌的学业与球队训练,我不确定他是否有闲暇时间让我把知识往他那漂亮的脑袋里灌。
“我都可以,每天放学后,如果这是你想问的话。”
深邃的眼睛洞悉人心,带着温柔的视线回应我。
这是今日我们所达成的又一个共识,随着连续三天夜里的补习,默契逐渐形成。
我对仙道不再设防,甚至会忘了不要在异性面前挂才洗好的内衣裤与同样私密的睡裙,他从不抬头看。解题时我会做些家务,诸如洗碗、煮饭、套垃圾袋,我允许他在球队晚训后洗过澡来,满眼疲态看着被田冈教练狠狠操练过时就先吃饭小睡一会儿,精神饱满时就先把课上了。
“这是什么?”
周三那日在我离校前,他神奇的站在校门外等我,手里攥着一只似曾相识的纸袋。
“那家蛋糕店昨天找到了,你带路上吃吧。”
他将一切不可置信的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入秋后仙道与绝大多数学生一样脱下白衬衣,在秋季外套内只穿自己的私服T恤,每次到我家都会将外套挂起来。双臂从短袖中露出来,线条流畅,轻轻握着笔不发力也足够迷人心窍。
“你怎么……”
怎么做到比响起放学铃声后第一个冲出校园的我更早站在这个路口?
怎么买到当日的新鲜蛋糕?
怎么连外套都顾不上穿,风从四面八方来,你炙热的眼神看着不冷,所以真的不冷吗?
“昨天临近打烊都售罄了,说是今天会有限定款栗子塔。”
风吹起他的T恤下摆,袖口鼓起,少年脸上漾起的笑容如太阳照耀着我,比起老师和学生,连着三四天的高频独处,我与他之间更像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无法具体涵盖我们的关系,像是某种自欺欺人的说辞,我的语言匮乏,我的内心挣扎。
“谢谢,不过你快回去吧。”
鬼使神差从挎包中取出原本准备在列车上披在身上的围巾,接过纸袋前,我向他靠近,踮起脚尖。
“周日见?”
柠檬味的气息吞吐在我额间,湛蓝眼睛注视着我。
“周日见。”
为他戴上我的羊毛围巾,不顾行为举止多暧昧,师生或朋友的外衣终究藏不住这一步迈进有多危险。
他的视线跟着我的手指游走,垂眼看胸前缠绕着的围巾,我松开手,看见了本就在笑的脸上扬起一道分明彩虹。交错的睫毛长而卷翘,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在秋风中他缓缓抬眼。
视线与我交汇,阴阴的灰色天空突然放晴。
我走向站台,他在我身后或许走远,又或许就一直在原地目送我的背影消失。
一步错步步错,从在暑假后偷看斑驳树影下的仙道那刻起,我与他的遇见注定是一场all in的赌局,我们是否能赌赢彼此,还是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