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五年前,军营的钱粮官换成了孙良,此人曾受到贵妃的恩惠,孙良当上钱粮官后,下发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少,尤其到了冬季,军营中过冬的棉衣中塞的都是柳絮,于是便有大胆者,开始扮作劫匪,打劫过路的商旅。
他们做事干净,不留活口,受害者都是外乡人,本地的州府官员本着多一事少一事,没有往深了追查。曾有富商的家人雇人暗中探查,查到军中,不再敢继续追查下去。”
杜衡递上了一封信,“赵公子寄过来的信。”
谢景恒拆开信封,查阅过后,扔进燃烧着的火炉子中。
“公子,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雪地中流淌的无数的鲜血,泥土下上百具骸骨就轻轻掩盖过去了吗?
杜衡心中升起寒意,皑皑白骨死后都等不到一个真相,漫天飘落的大雪,永远留在那年的冬季,等不到下一年的春季,远在家乡等待相公的妻子,等待父亲的儿女,等不到归来的旅人……
谢景恒目光落在火炉炭火之上燃烧的火焰,火苗在眼眸中跳跃,直到化成一片灰烬。
士兵扮作劫匪烧杀抢夺,此事一出,必定天下哗然,民心不稳,危机边疆安定,若有好事者借此事煽动起事,后患无穷。
此事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无论是何人将此事呈现到台面上,必惹陛下不快,最终只能成为王朝权力斗争之下的一枚棋子,记录此事的奏折秘密层递给皇上,朝廷的派来的监察御史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冰雪消融,春芽萌出之时,辽州官场将迎来一场动荡。
谢景恒落笔,写了一封回信。
杜衡拿着信临出门前,不忍回头,“公子……”
公子抿着唇,脸色沉下来,冷眼看着他,杜衡闭上嘴,咽下将要说出的话,是他逾矩了,回身退出,刚合上门就遇到了南星。
“杜衡,今儿起那么早。”南星瞥见他衣袖下露出信封的一角,“大早上的找公子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杜衡敷衍过去,笑着说道,“面很好吃。”说完就快步离开。
南星看着杜衡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绽放着笑容,殷勤地上前伺候笔墨。
“公子的字写得真好,笔力遒劲、气韵生动,一笔一划起承转合恰到好处,实乃名家之作,不若公子送我几幅字,我挂到我屋子里,日日瞻仰,若是能习得一二,不枉公子的教导。”
南星一圈圈研着墨,脸上挂着殷勤的笑。
谢景恒未抬眼,连续落笔,启唇,“有何事?”
南星干笑了两声,“刘巧儿不是走了吗?厨房里面没有什么菜了,得出去采买一下备着。”
见谢景恒不接话继续说道,“虽然说庄子里什么都有,但我们是来收账的,眼下还要住上好长一段时间,还是自己花钱麻烦事好一些,以免到时候说不清。”
“刘巧儿为何离开?”
言下之意,南星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垂眼盯着南星,睫毛长且密,眼中带着审视,南星自知理亏,但见到谢景恒提及她人,心中不是滋味,脱口而出,“若是公子不高兴,不若我再去将刘巧儿请回来。”
最后一笔终是没有落下,笔尖凝结的墨晕染在宣纸上,谢景恒轻轻叹了一声,置笔于笔架之上。南星唇抿着,眼睛瞪圆,此时他若是点头,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修长的手指轻触南星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奈,“近日气性愈发大了。”
“公子大可以去找温柔小意的女子。”
手指触及红唇,南星头一歪躲开了谢景恒的碰触,谢景恒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转而放下,解开腰间的荷包,银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没有引起南星的注意力,显然还在发着脾气。
食指勾起,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有你足矣。”
南星方抬眼,见谢景恒说得认真,心头上结着的火气消了,心脏漏了一拍,垂下眼眸藏起乱了拍子的心跳,一把夺去他手中的荷包。
沉甸甸的。
都是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