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夫人虽然有些旧疾,这些年来一直好好养着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着了暑气身子困乏,头昏呕吐而已。”大娘子接声问道。
大夫沉思片刻,回道:“老夫人的身体一直都是我看顾着的。老夫人的旧疾自打年轻时就带着,年轻时仔细养着尚可,年岁一大身体就越发撑不住了,以前是好药养着,病没有完全发出来。如今老夫人年近七十,确实是上了年纪,加上今年暑气盛,风热入骨,带着以前的旧疾一并发出来。“
张御医点点头,对大夫的说法表示赞同。
一时间谢侯爷悲从心气,不能言语,难过地望向病床上的母亲。大娘子在一旁轻声安慰谢侯爷,不禁感慨前些日子见面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没想到突然间就不行了。
张御医的医术高明,平日里是给宫里贵人看病的,他都说时日无多那再去请其他的大夫也是无用。
荷花宴会是办不成了,老夫人去世后婚丧嫁娶都要延后一年。
谢侯爷寸步不离地守在老夫人身边,他是母亲一把拉扯大的,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儿子,母子感情一直很好。母亲年岁大了,心中早有准备,但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
夜已深,老夫人慢慢醒来,睁开了双眼,看到儿子媳妇都守在床前,面带担忧,心中明了。
谢侯爷低声唤了声“母亲”。
老夫人脸色苍白,想要起身,大娘子往床头放了个垫子,扶着老夫人半坐起来。
老夫人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不用太难过,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一个老太婆都七十多了,活够本了,也该下去陪陪你爹爹了。
“母亲,你别这么说……”
“眼看这孙儿都长大了,也有出息,媳妇也将侯府打理得很好,我也有脸下去见你爹爹。就是景恒,我放心不下……”
大娘子听到谢景恒的名字脸色微变。
“他小时候体弱,放在我们老两口身边养了几年,老侯爷除了景泓,最疼的就是景恒,过世的时候还是一直念叨着要找个好大夫给他看腿伤。是我这个老太婆没有用,怜惜你媳妇,这么多年了,一直放他在庄子上不管不顾,你说,我有什么脸下去见你爹爹啊。”老夫人眼泪开始往下流,一时间喘不上气。
谢景恒没足月就生了,一出生就体弱多病,身边看护的奶妈丫鬟忌惮着大娘子看护不细心就罢了,时常少吃少喝,冬天盖着薄被,夏天穿着厚衣,发高烧也没人请大夫,若不是老侯爷突然想去看孙儿了可能就烧死了。
后来老侯爷大怒,发卖了谢景恒身边的奶妈丫鬟接到院中亲自抚养,一呆就是六年,直到老侯爷去世,大娘子借着养病的名义将他打发到庄子上。
她一介妇人虽出身高门但却远远比不上大娘子的娘家荣亲王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孙儿在庄子上生活。
一开始,她还记挂着景恒,时常让身边的人送东西过去,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过去看看。但景恒对她十分冷漠,次数多了,她去的次数就少了,身边的孙子孙女个个可爱听话,时间长了对景恒的挂念就少了,感情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就愈发地淡了,到后面就很少过问景恒的情况。
这几个月来,身体越来越不得劲,许是发觉她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开始想起从前的事情,想起那个体弱多病,沉默寡言但是很听话的孙儿。愧疚慢慢累积,觉得愧对了老侯爷的嘱托没有照顾好景恒。
拼了最后一口气让景恒回家,以后也有脸去见老侯爷。
谢侯爷大声吩咐:“来人,立马去庄子上把三少爷叫回来。”
“老爷……”
大娘子刚想出声说些什么,谢侯爷冷眼盯着她,大娘子知道谢侯爷沉浸在老夫人不久于人世的悲痛中,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噤声。
“母亲,你别心急,景恒马上就回来看你了。您不用担心,景恒是我的孩子,是永昌侯府的公子,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你安心养好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娘子自知无法阻止谢景恒回侯府,站在一旁看着侯爷和老夫人母子情深的样子。
她就知道老夫人心中没有忘记她那远在庄子上的亲孙子,之前不过是老侯爷去世,又碍着她娘家势大才对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见自己活不了多久,急忙把自己的孙子接回府中。
没什么大不了的,回来就回吧,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更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