阇耶吐了吐带血丝的唾沫,有凉风灌入喉间,嘴巴空空的。
他微微挪动脑袋细看,发现他那口引以为豪几颗门牙,滚落在眼前。
阇耶骑的那匹骏马,倒在旁边哀哀嚎叫。
骏马的一条腿,被刘之衍的长球杆打断,马摔了,把主人一齐带倒在地。
从刘之衍挥杆,到阇耶摔马,不过是一霎那的事。
阇耶根本没时间反应,他的脸先着地,碰断一口牙。
阇耶浑身痛得浑浑噩噩,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断手断脚了,他动也不能动,静静躺在球场的沙地中央。
满场哗然,全都怔在那里。
真邑的仆从迅速赶来,手忙脚乱扶起阇耶,大晋的太医恰恰赶到,阻止他们说:“慢着,不要乱动,恐怕损伤更重。”
太医挥挥手,叫医士们上前,把阇耶抬上担架。
阇耶朝远方睨了眼。
刘之衍御着雪白的月影,马蹄踢踏,一步一步,朝他的队伍走去。
从头到尾,刘之衍没有回过头,看都不看。
大晋的太子,在做出动静这么大的事情后,连后怕与悔过,也不屑于装。
阇耶后知后觉想起,他曾经听过,关于刘之衍“戾太子”的传闻,以及庆帝对他的严厉管教!围绕在刘之衍身边的护卫,也许不是为了保护太子,而是防止他出手伤人!
他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阇耶深深闭上眼,怀着忐忑和忧心,昏睡过去。
程飞一干人等,安静恭敬,迎接刘之衍归来。
刘之衍路过程良时,对他说:“你的想法很好。”
什么想法?!
程良不敢多问,但这个疑问,在心里打转。
过了半晌,程良方才回忆起,程飞受伤之际,他脱口说过,他要会一会真邑国的狗王子,让他摔个狗啃泥。
刘之衍指的,就是这个想法?
程良说出来后,刘之衍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拟出如何让阇耶摔马的计谋。
计谋想好了,刘之衍并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拖延时间。他的耐心极好,蛰伏着,一直等到场中的人和骏马,消耗大量体力过后,气喘吁吁之下无力反应——刘之衍掐准了点,干脆利落地出手,挥舞长球杆,打断阇耶骏马的马腿!
一击必杀!
太子竟然可怕至此!
程良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觉得又激动又敬畏。
大晋朝人才济济,武艺不难得,智谋不难得,难的是二者皆全!
刘之衍想出的这个计谋,还得有与之匹配的武力才行!
毕竟刘之衍也在马场上奔跑,别人都气喘如牛,但他还有余力去打断马腿!那是何等惊人的武力!
怎么不叫人敬佩。
应子清朝场中帝后端坐的方向看过去。
真邑的使臣坐一小几上,满脸悲愤,庆帝微微倾身,似是安抚他。
众目睽睽之下,珠球跑到阇耶的马蹄下,这是大家都看到的,刘之衍挥杆击球,合乎常理。
只是球场无眼,福祸无常,只能自当承之。
真邑使臣也没有证据,证明刘之衍是故意的。
太医处理完阇耶的伤势,躬身跑向庆帝,汇报伤情。看起来阇耶的状况不致命,真邑的使臣渐渐安静,沉吟不语。
些许阳光破云而出,刘之衍威风凛凛御着月影。清亮的光落在他身上,显得他那张白皙俊美的脸,更加冰冷无情。
有庆帝帮忙善后,刘之衍仍然留在球场,准备下一次的比赛。
薛沛南换了身骑装,骑在马上,在击鞠球场的外围等着。因为被断发,发量变短变少,他的头发包了一层厚厚的幞头。
薛沛南望着场上的刘之衍,不禁咬紧牙关,下颚绷紧,但他握缰绳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与阇耶一战,最是危险。
输赢已经定了,虽然结果令人心惊,好歹是赢了。
下午击鞠漫长,除了等这些公子们下了场,还有年轻的武将轮流比赛。
难得抽身出来一趟,应子清心中惦记另一件事,她跟香巧语兰嘱咐一声,牵了绯云骢,骑了马先回长安城。
进城以后,应子清调转马头,向一角偏僻坊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