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子清小心翼翼走在开裂的地砖上,拿出巾帕掩了掩鼻子。
这里处处散发一股陈旧的气味,透着靡丽又破败的古怪气息。
越接近寝宫,应子清越能感觉到,某种阴暗压抑的氛围。
寝宫大殿的正门,有几道深深的纹路,像是剑伤。
结合耿秋竹形容“疯太子”发作时的情况,这些剑痕,应该是太子所为。
应子清边看边琢磨,没注意脚边有东西。
她稍稍挪开一步。
“喀嚓”,好清脆的声音。
糟糕,她踩碎什么物件!
应子清心里咯噔一下,蹲下去检查。
是只竹蜻蜓。
翅膀是竹片削的,被应子清踩掉一只。
竹蜻蜓做的简陋,看起来颇有些年头,就算不被应子清碰坏,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应子清心虚,赶紧捡起来,准备扔掉。
岂料,寝殿宫门忽然自己开了。
阴冷的幽风,从门缝钻出来,带出一股甜腻浓郁的薰香味。
里面走出一个少年。
他个子高挑,用金玉系了高挑马尾,剩下一半微长的卷发,披散在腰。
少年眼睛狭长,眸光深沉且黑。
他微微垂眸,看着应子清手里捧着的物什。
“竹蜻蜓,坏了……阿娘,留给我,遗物。”少年嗓音低沉,磕磕巴巴说着,神色藏着浓浓的难过。
应子清愣住。
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妈妈留的遗物!
就这么……被她踩坏了?!
应子清心里涌起懊悔,连忙解释:“我、我应该能修!”
“你,修?”少年转过脸,望着她。
应子清注意到少年的语调,很奇怪,他是一个字一个词吐的,好像不能连贯起来说话。
少年低下头,认真想了想,抬起眼,冷然命令:“修,给我修!”
好霸道的气势。
对方虽然个子高,可是年纪看着比她小,听着像小朋友发脾气。
要不然,冲他这不客气的语气,应子清必定掉头就走。
不过应子清认命叹气,谁叫她做错事,还被抓个正着。
应子清检查手里竹蜻蜓,不过是掉只翅膀,凑合黏一下,还能黏回去。
“行吧。”应子清说,“我有办法修好,咱们找个地方修你的竹蜻蜓。”
少年用力点头:“走!”
两人在宫殿的外间,找个亮堂的地方。
阳光晒着,少年趴在石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应子清的手。
他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应子清一个手抖,把他的竹蜻蜓掰坏。
在他的注视下,应子清也有点紧张。
不过还好,应子清心灵手巧,不到两刻钟,利落修好了。
“给,你看看?”应子清递给少年。
少年珍重地接过,捧在手心里,仔细查看。
竹蜻蜓翅膀那方关节被她踩坏了,应子清拿着刀,细细刻出新的衔接之处,又加了树胶,黏得比之前牢固。
不等应子清放下心来,眼前的少年,突然把桌上的物什打落。
哐当!
陶瓷碎了一地。
少年从腰间取下匕首,雪亮银光一闪,刀尖直指应子清。
“你,骗我!”少年怒目而视。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应子清吓一跳:“我哪里骗你了?”
“不对!这里,不一样!”少年指着应子清处理过的地方。
应子清无奈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地方本来就快断了。就算没有我的缘故,要不了多久,它自己也会坏掉。”
少年并没有被说服,反而越发焦躁:“翅膀变了,阿娘打我!不能坏!”
刀尖闪烁寒芒,就在颈边晃动。
稍不注意,她说不定就命丧于此。
应子清蹙眉,这个少年情绪起伏太大,明显是易燃易爆的危险份子。
这种时刻,越叫他不要急,他越会着急。
应子清稳了稳心神,再抬眼时,她已换上柔和平静的语气,道:“坏了吗?”
她声音那样轻,那样柔,像夜里潺潺流淌的溪,要淌到人的心坎里。
少年有一瞬愣怔,随后唇线紧绷:“坏了!”
应子清松口气,只要他能对答,说明还没有愤怒到烧坏脑子,她自有办法掌握他。
应子清决定使用一项心理技巧,语言催眠,用平和的声音节奏,帮助对方放松情绪:“是坏了,可是你仔细看,我已经修好了。”
“没有!”少年有些急躁,“变了,不一样了!”
“但它变结实了,不是吗?”应子清一字一句地说,“你晃一晃它的翅膀,看看是不是能飞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太安静,应子清的嗓音带着一种魔力,听上去温和坚定,让人不自觉服从。
少年下意识按应子清的要求,轻轻摆动手中的竹蜻蜓。
竹蜻蜓震动翅膀,仿佛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之前那种摇摇欲坠的残破感,没有了。
看起来,是修好了……
少年手一松,刀尖跟着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