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突然,被摁入水中的那一刻,莱斯莉便呛到了水,喉腔里灼烧般的疼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剧烈咳嗽,可是被水淹没的恐慌让她下意识屏息。
心脏跳得很快,猛烈地撞在胸膛上,引得骨头与血肉咔咔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迅速膨胀,要在她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以她的生命作为滋养再破开她的胸腔肆意生长。
那是对呼吸的渴望。
有细小气泡从她嘴角冒出,但是它们浮出水面时只有极轻的“波”的破裂声,连水花溅起的声音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掩盖。
“嗡嗡——”
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地上的水盆矮椅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似乎水面激起的水花影响到了它们,涟漪带动的波纹引起了轻微颤动,只是这点微不可察的异动,随着逐渐平静的水面回归正常。
她没有挣扎。
莱斯莉的手抓着劳伦夫人的手指,但是没有用力,可能是觉得没法挣脱而放弃了抵抗。
确实,就算莱斯莉拼尽全力挣扎也没法掰开她的手指,顶多在劳伦夫人的手上留下极浅的白痕,成年人和幼童的力量太过悬殊。
莱斯莉的背紧贴贴着冰凉的浴缸底部,她被桎梏在水底,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可能已经掐住血来了,她闻到又或者是尝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扼住她咽喉的手力气很大,比起淹死她,劳伦夫人更像是想要掐死她。
为什么……
被束缚在幼年身体的莱斯莉,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好像那个濒临死亡的人不是她一般,即便现在她们感同身受。
应当是觉得痛苦的,也应当是觉得害怕的,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到更多的是难过呢?
眼泪涌出,莱斯莉真的搞不懂幼年的自己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幸好水与泪模糊一片,没人能发现她哭了。
不……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她暂时脱离了自己不愿面对的记忆,虽然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但至少没那么痛苦。
里德尔轻声细语在莱斯莉的耳边诉说着些什么,还惺惺作态地为她拭去眼泪。
莱斯莉听不清里德尔在逼逼叨叨些什么,可是她心里清楚,这是他给她的选择。
要么选择痛苦的死去,要么选择顺从他走向黑暗。
但是莱斯莉固执得很,她的性格向来如此,即便已经动摇,即便现在游离在死亡的边缘,她还要抽出空去咒骂他。
伴随着嗤笑声,莱斯莉又回到了水下,此时,她已经到了极限,再也忍不住想要张口呼吸,但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濒死。
冰冷刺骨的水涌入了她的口鼻,那一瞬间,它们像是骤然被煮沸了,然后迸射着火星涌入喉冲进肺,撕心裂肺的疼痛剧烈让她想要发出尖叫声,只是痛呼被水完全淹没。
她……她想要活下去。
她不想死!
突然——整个房间都摇晃了起来,本来就剩下半面的镜子碎裂更加彻底,碎玻璃同台子上摆放的物件一起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墙面出现了数道狰狞的裂痕,像是有只怪物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肆掠,许多物品化作了近乎粉末的碎渣。
这是魔力暴动。
似乎只要莱斯莉愿意,她就能将一切碾碎。
但这里并不包括劳伦夫人和她脚边的婴儿,甚至连浴缸上的裂痕只是轻微加重的几分,和原先的比较也只是蔓延出半英寸。
可能……是怕误伤到自己?
浴缸荡起的水都能劈头盖脸地泼洒在劳伦夫人的脸上,但这没让她清醒,她还陷在失去孩子的癫狂之中。
悬挂在顶上的白炽灯大幅度晃动,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拽住了它,电线被拉的绷直,拉扯到极限“啪”的一声,绳子断了,浴室也陷入了黑暗。
电光带着火花同白炽灯一起砸落在劳伦夫人脚边,溅起的玻璃片划破了她的脸颊,有的还扎到她的手臂里。
“怪……怪物……”劳伦夫人恍惚了瞬,恐惧慢慢从她布满血丝的灰蓝色眼睛里滋生,她在水面里看到了狰狞可怖的面孔,“这是、这是恶魔……”
劳伦夫人浑身止不住颤抖,但是却没有完全松开手,只是掐的没有之前那么用力,她整个人依旧保持着向前倾着,几乎要栽到浴缸里的姿态,劳伦夫人用自身的力量压制她眼中的恶魔。
快了,快了,她就快要杀死这个恶魔了。
那扎到手臂上的玻璃渣好像有了生命,拼命往劳伦夫人的血肉里钻着,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割开的血管,顺着汩汩流淌的血涌向心脏。
“嘶——”疼痛让劳伦夫人瑟缩了下,松开了掐住莱斯莉的手,她被一股怪力击退数步狼狈地摔倒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