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昀正要说话,想到什么,指了下耳朵。
阮笑笑打开静音,“好了。”
“看来,眼镜的威力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程朝昀眉梢轻扬,“阮笑笑,你刚刚没有工作的时候,好像对着自己的男朋友分神想到了其他人事物。”
他补充重点,“且想了很久。”
“……嗯,想到了挺多人。”
阮笑笑煞有其事,“十七岁有点儿冷漠的程朝昀,和二十七岁再见时依旧冷漠的程朝昀。”
“这样的话。”
程朝昀配合她,“按照时间美化记忆的说法,这个十七岁的程朝昀看来当初是极度冷漠,所以现在才是‘有点儿’的程度。”
回答出乎意料,阮笑笑:“你不为这位十七岁的程朝昀辩解一下?”
程朝昀:“恐怕有点难。”
“哪里难?”
“毕竟按照时空法则,应该向十七岁的阮笑笑去辩解。”
程朝昀道,“我能做的,是为二十七岁的程朝昀说说话。”
“你想怎么说?”
阮笑笑手撑侧脸靠向桌面,“二十七岁的阮笑笑愿意听一听。”
“比如这个人没表情的时候,看着确实有点冷漠。”
他说,“但是,他当时其实对这段不期而遇的重逢很高兴。”
“阮笑笑,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遇见你。”
人和人的交际往往受到空间的阻隔,古时人们会有车马信使传信,而在如今,书信逐渐被现代科技取代后,一个电子邮箱、一串数字或英文号码即可跨越空间,成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桥梁。
但某种情况下,两者都有交流门槛。
书信需要住址,而科技需要联络方式。
程朝昀只有前者。
阮笑笑毕业后就和大家断了联系,同学之间打听时也无从得知她的联络方式。
徐知然偶然得知盛时瑶有她的微信,要了微信号加了好友,结果却被拉黑。
于是就这样造就了一个误会,两人一致认为阮笑笑不会随便拉黑人,徐知然认为盛时瑶故意给了假的联络方式,而盛时瑶认为徐知然招惹了阮笑笑。
最后,以盛时瑶谎称她也不知道阮笑笑换了微信而结束。
程朝昀回国前有想过,如果联系不到阮笑笑,或许可以给她写一封信。
与阮笑笑重逢的那天,是程朝昀回国的第二天。
他前一天晚上抵达澜青,程庆阳以请他辅导程黎功课的理由留他在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沈阿姨又以程黎为理由,请他去接程黎放学。
他大概猜出他们的意思,知道这避无可避,顺势同意了。
在校门口等待程黎放学时,他用笔电开着有时差的视频会议,结束后看见校门口被灯光映着的绿色邮筒,那个写信的想法又冒出来。
接下来就很顺理成章。
打开软件,新建文档,敲打信件的腹稿,反复删除,反复思考开头的问候语。
随后红绿灯交换时的鸣笛声里,他抬眼望向窗外,看见了那个让他准备写信的人。
绿灯变红灯。
裹得严严实实的阮笑笑十分不幸运的停在了马路对面。
程朝昀有怀疑过自己是否认错人,所以他当时看得很仔细。
将头发耳朵脖子以及手都遮得严实的帽子围巾手套,再加上那双澄澈亮丽的眼睛。
很奇怪,明明很久没见的人,他却第一直觉,这就是她。
最后也幸好,真的是她。
“后来我还庆幸过另一件事。”
程朝昀看着阮笑笑道,“幸好那天也下着和十年前一样的大雪。”
两人相隔千里,又在镜头里仿若面对着面。
程朝昀说话时不紧不慢,声音还带着淡然的笑意。
阮笑笑注视着他那双看人时格外深情的眼睛,意识到他指代事情,沉默片刻,突然很想他。
但她只是眨了下眼,声音在手掌的侧压下有些嗡嗡的,“程昀昀,我刚刚改到程黎的作文了。”
这次文学社的征文主题和之前一次考试的作文要求有一定相似之处。
程黎的征文稿里,运用了大量那次“青春之信”的内容。
比如海子的那句,“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而在末尾,为了契合泰戈尔的主题,她又引用道:“如果你因为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你也要失去群星了。”
“学生懂得的道理,老师也懂的。”
阮笑笑说,“二十七岁的阮笑笑接收到二十七岁的程朝昀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