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他声音沉冽,尾音却上扬,“我好像只能以身相许了。”
明明是偏吊儿郎当的语句,他说出口时却极认真,阮笑笑甚至能从语气里设想出程朝昀这会儿如果在她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长直手指微曲,指背轻抵下颌,头或许也会歪一歪,桃花眼被浓黑眼睫撑出一道多情的内褶,流畅线条延至扬起的眼尾,眸中潋滟有光。
在两人重逢前,她想起程朝昀时总是高中初见他时的那一眼。
树影,微风,蝉鸣,以及他的浅淡眸光,常常居高临下。
但如今,她想起程朝昀后,记忆里他带着笑意、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的情况似乎更多一些。
想明白了这件事,她现在突然很想很想见到他。
即使他们才见面没多久。
阮笑笑再次抬眸看了眼窗外的雨,雨势更急了,雨珠落在玻璃窗前溅起了水花。
短暂沉默后,她道:“本来就合理。”
“而且,程朝昀,”她停了停,没把想见他说出口,问,“你现在在哪儿?”
听筒里突然静声,阮笑笑问话后也没有再出声,于是静谧里,耳边的雨声突然变得明显。
听筒里的雨声同样明显。
又一声雨珠撞击玻璃的轻响,阮笑笑忽然想起她错过程朝昀告别的那一天。
脑海里的那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但她记得自己之前把地址发给了程朝昀。
所以那点不可思议又好像没有那么难以置信。
这想法仿佛电光石火间地一瞬迸发。
“程朝昀,你是不是又来找我了。”
她问,“我之前说过,如果——”
听筒边终于有了声音,带着无奈的一句话,“被你发现了,我又在阴天时想散心,然后凑巧——”
认命的语气,“散心到了你家附近。”
“我给门卫发消息,你进来吧,雨太大了。”
阮笑笑望向窗外远处,某一棵树旁似乎就停着一辆车。
“而且,”她顿了顿,“不巧,我想见你了程朝昀。”
-
程朝昀到来之前,阮笑笑下楼去煮了点葱白姜汤。
于涣华正在后厅隔着推拉玻璃门看檐下墙边的番茄,她静静坐在那儿,背对着人,看不见表情。
阮笑笑煮了汤顺便过去同她提了一下程朝昀的事,“等会儿我有个朋友要过来。”
“朋友?”
于涣华回身,猜测,“你的那个老同学?”
阮笑笑点点头。
“之前静静说,你在找给你写信的小程。”
于涣华想到什么,“你是和这个叫程朝昀的人一起在找程朝昀?”
她两个人的名字都读得正确,阮笑笑只当是于星静说的,而且看样子,于星静没说太多事,她坦白:“是的,说来复杂,第一封信就是他写的,但被我误拿。”
“他写的?”于涣华愣了下,不太明白,“误拿?”
阮笑笑找到雨伞,看了眼手机往外走,快速道:“第一封信和后面的信应该不是一个人写的,我们在找后面的那个小程。”
于涣华还想问,但看她脚步匆匆,闭上了张合的嘴。
阮笑笑也就没注意到于涣华对这件事的浓烈好奇心。
当她领着拜访家门的程朝昀和于涣华打招呼时,于涣华只是点了点头,没干涉他们。
阮笑笑盛了碗姜汤给程朝昀,剩下的温着等于星静他们回来。
两个人在客厅谈事情,程朝昀捧着姜汤顿了好一会儿,看着阮笑笑拿下来的纸张。
她在上面假设了各种可能,有些被划上了圈,有些又在圈旁打上了问号或叉,其中印记最深的两个圈上分别写着“信封被拆”和“笑笑”。
前者被打上了叉,后者被打上了问号。
阮笑笑解释:“应该是我爸拆得信封,但是他已经去世,所以没办法去问。”
“但好消息是。”
她指向纸上的那个“笑笑”,道,“另一个笑笑,如果小程是和一个叫笑笑的人通信,那有没有可能,他也和这位笑笑通过信。”
“所以。”
程朝昀喝下最后一口汤,将被雨水染湿而耷拉眉眼的发尾往后捋了捋,“要去找这位笑笑?”
“她应该在乌墩。”阮笑笑抬眼看他,“我们可以一起……”
说到最后一个“去”字时,她被眼前的画面顿住。
原本雨水浸湿的只是程朝昀的发尾,但刚刚发丝耷拉到他的眉眼时,导致他眼角与长睫也有了些潮湿感。
这会儿没了碎发的遮挡,他浸润着湿意的眉眼在精致轮廓下格外突出,桃花眼眨一下都好似在撩人。
但偏偏他自己没感觉。
阮笑笑看见他眼尾弧度轻动,唇角勾起来,一本正经回复她:“好,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