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瑶边收拾边问,“诶,程朝昀,程老爷子居然在今天这个日子把你放出来了?”
程朝昀:“程黎闹着要出来玩。”
“那你等会儿?”
程朝昀将折叠方桌侧放在地上,“可以自己回去。”
“挺好,我让你等一下果然是正确的。”
徐知然拍拍桌子侧边,“来吧,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抬桌子回去。”
程朝昀没拒绝,眸光扫了眼另一边的身影,问:“回哪去?”
徐知然扬了下颌示意:“笑笑家。”
意料之中的答案,程朝昀眼眸闪过很轻的笑意,侧身去问那个一直避免看他的人。
“所以,和我吵架了的阮同学,介意我去你家吗?”
话音落下,一直避免看他的人终于再次与他对视。
静了两秒,阮笑笑回:“不介意。”
——不介意。
就是这句回答,让程朝昀在阴天散步的途中,不断证明着自己和阮笑笑之间并没有矛盾。
可真的散步到阮笑笑家楼下时,他突然想起一个可能的事实。
阮笑笑当时并没有否认吵架。
她只回答了不介意。
夏季的天一向黑得晚,但那天层层乌云不断翻滚迁徙,最后盘踞在了钢筋水泥之上。
本该亮着的天光被暗色的云层彻底压下,天空飘起了淋淋沥沥的雨。
赶着躲雨的某个调皮小孩和身旁的小伙伴炫耀,向三楼的某扇窗户扔了一颗尖锐的石子。
那扇窗子应声亮起了灯,于是小孩子奔跑的脚步更快。
程朝昀望向那道亮灯的窗,也曾想过,如果阮笑笑探头出来找罪魁祸首,他就去问一问那个答案。
默数十秒。
十九八七六……
他在心里又添了一句,或者不问。
仅仅是告别。
三。
二。
一。
亮着灯光的窗户纹丝未动。
啪嗒,因风响而亮起的楼道声控灯也熄灭了。
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回答。
不必追究,不必过问,不必告别。
即使你和她告别,那又怎样呢?
你会出国,你们之间不会再见面,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突发奇想来散步的程朝昀,就这样又走回了家。
路过十二个路灯,途径三十四棵行道树,再过一个拐角,一条长街。
-
“姐!”
于星静回来时开了个极小的门缝,探头探脑了会儿才继续压着声音问,“人走了吗?”
阮笑笑坐在桌边沉思,看着她只是点点头。
“怎么了?”
于星静看了一圈人,察觉到阮笑笑的不对劲。
她卷翘睫毛半垂着,目光压得极低,一只手抵在下颌处,乌黑长发散在肩头,闻言只是摇摇头。
她在想程朝昀说的话。
怎么说呢,那有点不像他。
提到那天后,程朝昀只说:“我来找你告别。”
她还能想起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男人抬起头,睫毛掀起时能看见深色瞳仁,他的桃花眼依旧冷淡,依旧清浅,但看向她时,眼角突然一动。
很自然的下一句,带了点玩笑的意思,“但是你可能不在。”
时间太过久远,咋一提起这件事,阮笑笑确实很难想起来,于是她也就没有反驳。
但这会儿独坐后,她回顾记忆间,总觉得不是这样,她应该在家的。
那天……
——“姐,你知道吗,外面这么大的雪,刚刚还刮大风,楼下那谁家的小屁孩,居然还在扔雪球。”
“扔雪球?”阮笑笑下意识回她。
“对啊,”于星静没察觉阮笑笑的分心,继续说,“就暑假那个喜欢扔石头砸树上叶子的小屁孩。”
记忆在这句话中突然惊醒。
阮笑笑想起了那天。
明明是夏日却天黑得格外早的那天。
她记得那时候窗外飘着细雨,细腻的水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描摹,远处乌云盘踞着城市的大半个天空。
忽而,窗前一声轻响。
那时她以为是风,因而错过了一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