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谢知遇到的威胁,四分之一来源于那些财阀的老东西,四分之一来源于各路人马和意外,剩下的一半,都和程棋脱不了干系。
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五年时间切不下目标的一片衣角,对程棋这个命中率本为百分百的雇佣兵来说是奇耻大辱,但刺杀最大财阀的掌门人毕竟没那么简单,单说从D3区跨到A1,就已经难倒了90%的人。
那么今晚.....
“铛——”
叮当一声轻响,扰乱了程棋的思绪。
程棋抬眼,却见黄毛一把将卡片掀翻,正死死地盯着她:“我、我改主意了,我要五百信用点!”
五百?
跟着的两个小混混脸色猛变:“老大这真的不行,这不合规矩啊——”
“起来!”黄毛羞恼成怒,“我说五百就五百!”
贪婪的目光流淌过那张银行卡,黄毛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肥膘,假如三百都不能让眼前这个人露出一点名为抗拒的情绪......
机械师似乎很赚钱。
没人说话,舞厅里静得闻针可落。程棋静静地看着黄毛,漆黑的眼睛像一口井。
“五百?”
“五百。”
她忽然笑了,程棋伸手够到了桌子上的半瓶残酒——麒麟牌生啤,没冰块也可口,她抓住瓶颈,仰头喝下最后一滴酒液。
那笑显得漫不经心,像是洽谈前的某种默许。黄毛眼睛亮起来,旋即得意地向那张卡片伸手:“这才对嘛,你记得授——”
哗!
酒瓶快准狠地砸碎在黄毛头上,砰砰砰三声巨大的脆响伴随着哀叫声回荡,程棋闪电般出手,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狠,好像根本没把眼前人看作是条命。
鲜血四溅,像一颗烂番茄被压强机倏地压爆!血腥味喷鼻,程棋却微笑,一切不过转眼,等两个手下开始尖叫时,程棋正最后一次握住酒瓶,然后狠狠地向下一敲——
“轰!”
啤酒瓶四分五裂,黄毛凄厉地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紧接着程棋就伸手,修长白皙的两指并拢按住那张卡片。鬓角有一点血污溅落,她却还在笑:“五百——够不够你的医疗费?”
没人回答了,黄毛转眼变成红毛,剩下的两个小混混双腿发颤,几乎就要跪下求老天奶放人一命。
程棋却眼睛都懒得抬,她招招手随口道:“把你们真老大叫来。”
等待间隙,她瞥了眼掌心剩下的半截酒瓶,她从前惯会用这东西当武器,熟练到知道怎么出手怎么发力,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一个酒瓶不至于四分五裂,坚守使命到最后一刻。
但今天这个......它恰好踩中了小概率的黑区。
远处传来一阵急切混乱的脚步声,这么大的动静大概都不用人去叫了,况且惹到的人极为罕见,老板不请自来更是正常。
“cheng?”脚步声缓缓停住,金发女人似惊似疑,含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恐惧。
于是克莱曼汀顿住了,她伸手,背后十几人都止住脚步。
小混混连滚带爬的躲回去,被随从踢了一脚也不敢说话,克莱曼汀是这帮派的真正老大,背地里干倒卖外骨骼的勾当,极少出现。
所以克莱曼汀......怎么会认识D3区出了名沉默寡言的一个机械师!还是用这种带着恐慌的语气?
程棋没说话,隐在阴影中的眉峰并不清晰。于是克莱曼汀悄悄地背过手,齿轮咬合机械启动,钨合金锻造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收拢,化作一截锋利的刀刃。
“把你那玩意收回去,”就在两人只剩三步时,程棋随手扔掉酒瓶,声音懒散轻松,“我承诺过不会杀你。”
被揭穿的克莱曼汀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但却无比听话地收回了合金刀,她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红毛,这才皱眉坐在程棋一米外的地方。半晌开口,语气平静:
“你想要什么?”
但如果有人能和克莱曼汀并肩,就会发现她藏起的右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程棋没跟老朋友废话,她淡淡道:“我需要那部去警局的电梯,以及你的能力破坏系统——送我去A2。”
“不可能!”克莱曼汀毫不犹豫,在触及程棋目光的一瞬又马上闭嘴。
她这才忍气吞声:“下周可以吗?cheng,我半个月前用了一次我的能力,马上再使用它,我大概会昏迷很......”
“久......”
最后一个字轻得没人能听见,克莱曼汀手心已经湿透了。因为她看见程棋起身,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几乎要贴在一起,这是个很危险的距离,任何人都有把握在一秒内将刀刺入这个姓程混账的心脏里,但克莱曼汀还是没有动,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现在拔刀,被搅烂的究竟会是谁的心脏。
程棋其实没有非常高,但这个角度,克莱曼汀必须仰视,才能看见对方的神情。
白炽灯投下一层阴影,像是无声的压迫。曾经无数次充当目击证人,克莱曼汀太清楚眼前人的狠烈,于是咬咬牙略显不甘:“五天,不——四天。”
程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眨眨眼。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伸手的,像是魔术师的把戏,再抬眼,程棋手里居然是克莱曼汀口袋里的半包香烟,那截锋利的虎牙正咬住一根烟的滤嘴,淡红的火焰缓缓燃烧。
程棋尝试着吸了一口烟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看了看香烟的牌子,表情遗憾,日本柔和七星——是款曾经让无数人在免税店为之驻足的产品,想来在烟民中有口皆碑,现在真正的香烟很宝贵,B区都很少见。
“一直都搞不懂你们对这种东西的热爱,”程棋难得话多一次,“我很多次尝试都没有成功。”
巨大的阴影覆盖了太久,心理上的恐惧终于爆发。克莱曼汀忍无可忍:“你成没成功和我有什么关系!cheng,我的能力也是有限度的,两天半,这是我的底线,不然我会在医院睡上整整半个月的!”
程棋笑了。
“......”
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把灼烧的烟头按在克莱曼汀瑟缩的脖颈处——那是没有被改造过的地方,“从不闹事”的机械师轻快道:“所以你要付出多少代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烟气熄灭了,克莱曼汀强忍着不出声,终究没有敢动。
大厅里安静得不像话,白炽灯的光从来没有这样刺眼。程棋还在笑,被酒浸润过的唇角微冷。
她声音很轻:“带我去电梯,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