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卿点了点头,又显出在外人面前那一副单纯模样,笑得杏眼微弯:“幼时在宫中玩耍时,曾见过公公。”
苏今状若了然地颔首,对苏沅卿笑道:“难为郡主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咱家,倒是咱家的不是,没能第一时间认出郡主。”
说罢,他拿着圣旨起身,对着堂内众人道:“既是郡主已经到了,那咱家便宣旨吧。”
话落,除长公主有皇上特许可不跪外,几人都跪在堂间,垂首等着宣旨。
苏今立于门前,将圣旨缓缓摊开,开口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长公主萧漱玉与丞相苏予安之女苏沅卿品貌出众,温良恭谨,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太子年近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沅卿待宇闺中,与太子两情相悦,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1】
苏沅卿将手举于头顶,面容端肃,声音恭谨:“臣女接旨!”
苏今将圣旨放于苏沅卿手上,随即俯身扶起苏沅卿,赶忙道:“郡主请起,这地上寒凉,可莫把郡主贵体给伤到了。”
苏沅卿起身,将圣旨交由青颜,吩咐它收好,随即回首对着苏今道谢:“多谢苏公公。”
萧漱玉见状,便叫身边的侍女拿了个荷包来送给苏沅卿,苏沅卿笑着取了,转而递给苏今:“劳烦公公跑一趟。”
苏今掂了掂荷包,直起身来,对着苏沅卿拱了拱手,清秀眉眼上染着些许谄媚:“咱家便在这里恭喜太子妃了,望您来日在太子殿下面前,多为咱家美言几句。”
“公公说笑了。”
苏沅卿笑着立在那处,举止淡然,只是那漆黑眼底泛起的波澜,被埋在长睫之下,不见踪影。
-
待苏今乘着马车离开丞相府,萧漱玉轻叹一声,将苏沅卿叫了出去。
“娘,你要把阿姐带到哪去?我也要去!”
苏相容不辨情形,见着苏沅卿要走,便屁颠儿地想要跟着一起。
苏予安一把将他拦下,面色略黑,声音沉沉:“苏相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两日休沐的课业——”
“还一笔未动吧。”
苏予安瞧着苏相容面色惊变,转身欲跑,便知晓自己说对了。
他揪住苏相容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随即冷笑一声:“今日本相亲自盯着你坐课业,你要是再敢偷懒耍滑……”
“那你这个月的月钱,便全数充公。”
苏相容:“!”
他转身看向苏予安,委屈又可怜地说道:“爹,我的月钱都被你连扣三月了,再扣就没有了……”
“我的儿,”苏予安直视苏相容的眼睛,笑容温和,可嘴间吐出的话语却是十分的冰冷,“这是你应得的。”
说罢,苏予安直接不顾苏相容的挣扎,将他提着往相静轩大步迈去。
“爹——!”
此时,苏沅卿正跟萧漱玉一起坐在那慕玉湖的亭阁之中,那绣了一半的锦布还放在那处,尚未来得及收走,现今正被萧漱玉拿着,蹙眉细瞧。
苏相容的叫喊声响彻天际,直直地闯入苏沅卿的耳中。
她下意识地想回首瞧去,却被萧漱玉轻声唤住:“阿沅。”
萧漱玉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苏沅卿拿不准娘此时的心绪,只得垂首敛眸,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低低唤道:“娘。”
湖上微凉,清润水汽伴着微风席卷而来,苏沅卿的发丝在空中拂动着,羽睫上沾着些许水珠,将落不落,楚楚动人。
亭阁里的珠帘晃动着轻响,萧漱玉将手上锦布放下,轻叹一声,平静的声音在亭阁里响起,显得格外悠远:“阿沅,你可是真的心悦清辞?”
苏沅卿微愣。
这幅场景,让她想起上一世时,她在宫宴上答应了萧暮归的求娶,待圣旨来时,娘也是这般把她叫到这处,问她:
-“阿沅,你可是真的心悦九皇子?”
-“若是你真的喜欢,娘便不问,只要你开心便好。”
-“但若是你不喜欢,便告诉娘,不管如何,娘都会帮你拒了这门亲事。”
依稀记得,她当时应当是点了头,道了句“是”。
在听到她那句“是”后,萧漱玉面上的担忧便凝滞住了一瞬,却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目光幽远地瞧着湛蓝湖水:
-“只要你喜欢,便是最好的。”
-“阿沅,若是你今后在九皇子那里受了委屈,记得,一定要来找娘。”
-“娘会永远是你的依靠,此生不变。”
思绪回笼,苏沅卿眼尾泛红,睫上水珠颤落。
她点了点头,拉过萧漱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鼻尖泛红,却笑得杏眼弯弯:
“娘——”
“我是真的心悦萧清辞。”
萧漱玉指尖微顿,终是轻叹一声,将苏沅卿脸上的水珠拭去,又捏了下她脸上的软肉,声音中似是带了些不舍:“娘的阿沅,终是长大了。”
“有心上人了,也好。”
“清辞是个好孩子,虽然你们先前关系紧张,但娘能看得出来,你们二人的心中都是有对方的。”
说罢,萧漱玉将手放在苏沅卿的头上抚了抚,一向凌厉的凤眼中泛着无边柔意:“阿沅,到娘这边来。”
苏沅卿乖巧地走到萧漱玉面前,萧漱玉站起身来,将她轻轻抱住。
清风拂过,整座亭阁内寂静非常,只剩下珠帘的轻晃声。
萧漱玉的声音自风中响起,像是自很久很久之前飘来,直直地落入苏沅卿的心底,以至于她的眼底瞬间便涌起水雾。
“阿沅。”
“若是你以后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娘。”
“娘会永远是你的依靠,此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