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我睁大眼，呼吸变得急促，不可置信地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上一秒还郁郁葱葱的山林刹那间沦为一片焦土！

风呼呼地吹着，脚下的灰烬有重燃之势。一声声尖叫与哭泣在耳边累累作响。

“外公！救我！！！”

幼小的身躯因踩空而滚落下陡坡，头部撞击上一颗尖锐的石头，血流不止。

在那张惊恐的脸庞从坡上探出来时，女童哀哀呼救，没等男人赶到自己身边，就昏了过去。

我讶异地看着这一切，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个手忙脚乱施诀的男人的手，我是指，外公的手。可最终，我的手只是穿过他的手臂，没有造成任何效果。

我试图开口说话，安慰他，这场因我贪玩和他粗心造成的事故没有造成太多的损失，我的伤势并算不上重，只要卧床休息几天就能康复。

然而，不管我怎么用力，声带仿佛失灵，喉咙始终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只好跟在已经施完护身印，抱着幼年的“我”疾奔的外公身后，一同跑下山。

他的额头布满汗水，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而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猛烈地喘息着，眼眶湿润，冷风灌入肺部，只觉火辣辣的刺痛。

熟悉的房屋映入眼帘时，烧焦味变得越来越浓烈，整个世界被奇异的火光覆盖。是霞光，还是火光？我试图走进屋，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我捂着胸口用力呼气，每吸一次，肋骨都剧烈地作痛。

呆立在屋门口的旧石桩旁，我看着外公双臂颤抖地把已经失去意识的“我”平放在地上。紧接着，他跑进屋，带出一个陶瓷罐，用洁净的木片挖出里头绿油油的药膏，再小心翼翼敷在我后脑勺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愣了几秒，又冲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装了一颗药丸的小铁罐。

在他作势把药丸塞进“我”嘴里时，我，二十二岁的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呕吐物直直从胃里冲上喉管，我连忙作呕吐状，干呕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些酸臭的呕吐物涌进气管，呛得我涕泗横流，只有张大嘴才能得到一丝缓解。

外公双手捂住脸，似乎在呜呜地哭泣。

他怎么会哭泣？

我从未见过他哭泣。

我再次尝试进屋，不想在我们之间突现一排熊熊燃烧的烈火，那是令我们永世无法相见的天堑。

“你还好吗……外公？”我一面应付这些肆意钻入我耳鼻口喉的空气，一面透过晕人火光，沉默地问。

“你还好吗？”

“茗，听得见我说话吗！”

“赛利娅，她怎么了？”

“快去叫治疗员！”

“赛利娅，我无法实施治疗，要不然尝试再次中止魔法阵吧？”

“好。”

“呼……”清新平缓的空气重新涌入身体，我捂住胸口，重重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我正平躺在地上，身旁围了赛利娅和好几个同学。还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太太。

“茗，你还好吗？”赛利娅半蹲在我身旁，问。

几近被遗忘的痛苦回忆与那些并不属于我的记忆令我霎时间感到茫然无措，缓冲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还好，赛利娅女士。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借力起身。

赛利娅没有急着回答，她拜托治疗员用身体检测仪器测试我的身体数值，又征得我的同意，用灵视检查了我的太乙体，气场色彩稍显暗沉。终于确定没有大碍，她的神色也才放松下来。

“在你的冥想过程中，你突然呼吸急促，身体失控。你看到了什么吗？”说到这，赛利娅转身，让其他同学没有其他事可以先回去。

原来此时离下课已经过了快半小时，几个同上女巫消亡史，包括弗雷特的同学们见我状态有异，都没有急着走，留了下来。我连忙站起身，向他们道谢告别。

等教室只剩下我和赛利娅两人，她重新问出同样的问题。

我简要说了我所见到、听到、嗅到的一切，以及所感觉到的无法承受的悲痛。清爽的微风与毁灭一切的风火和问卷表一一对应，这莫非是冥想练习的必经之路？可为什么我又见到了外公，甚至体验了幼时我摔倒昏迷后发生的事。

那些我无从得知的事。

“这不是我的记忆。赛利娅女士，这些事，是真的发生了吗？”

赛利娅沉思了一会，“应该是灵视。你之前接受过灵视训练吗？”

我半知半解地摇头。

“大部分灵视者只能看到当前发生的事，少部分可以看到过去，更少的能看到未来。你也许是通过灵视，看到了过去。”

所以，我还可以通过灵视见到外公？！那应该也可以和他对话吧？

“不过，灵视不是一项简单的事，也不可以先天得到，需要正确引导，勤加练习，且不用则废。”赛利娅仿佛识破了我的想法，接着说，“此外，千万别想通过灵视改变过去，或与死者对话这种事。在西班牙魔法社会，这归属于黑魔法。一不小心，灵视者就很可能无法关闭灵视，陷入认知混乱。”

赛利娅伸出手指，在我的眉心敲击三下，“结束灵视，也大有学问。”

“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学习灵视呢？”我摸了摸眉心，跃跃欲试。

“冥想是灵视的基础，你现在连最基础的冥想练习都无法顺利完成，没有预兆地进行了灵视且又无法关闭，就心比天高，想着学习灵视了。”赛利娅睨了我一眼，话语毫不宛转。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接下来会努力的！”

“你有空可以来我的冥想工作坊，如我所说，能灵视过去的魔法师已是少数，更何况，你甚至没有经过灵视训练。保险起见，最好做一个全面检查。”

赛利娅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了冥想工作坊的地点和她的WhatsEpp联系方式。

我将名片收好，连声道谢。之后，我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闲聊课程感受，走出教室，在三楼楼梯口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