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谈诉也来了些兴趣。

“太大了，一个人住没必要这么大的房子。”

谈诉也微微蹙眉：“一个人住？你不会考虑以后的家人吗？”

习在澈扯了下嘴角，眼神落寞，“不会有的东西为什么要考虑？”

“这个建筑的甲方是一位六十岁的老先生，他提出的诉求是希望建一座子女都能住在一起，能让一家人都感受到温馨的建筑。”谈诉也说道：“这幢房子会在一处郊区落成，他说怕自己等不到房子建出来了，所以前几天让我把设计图发给他看了。”

习在澈鲜少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只是随意问：“然后呢？”

“然后他昨晚去世了。”谈诉也的声音很轻微：“我当时觉得还好我把设计画出来了，不然他连这幢房子都不知道长什么样，身为乙方我可能会觉得这钱收得有点不自在。”

“所以现在这栋房子还会建出来吗？”

“会。”谈诉也肯定道：“老先生去世前已经交代好了，他的家人希望能在过两天火化的时候把房子一起烧给他，所以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在做了，但是中途耽搁了下现在还没弄完。”

“嗯。”习在澈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悯，“那你今天就不弄了吗？”

“不弄了，就是闲着没事做一做，明天我叫个实习生过来就好了。”谈诉也说：“本来我打算去事务所的，但是都做到一半儿了，懒得搬东西。”

“实习生要来这儿？”习在澈问。

“嗯，一个快要毕业的大五学生。”谈诉也说，“你不用紧张，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哦。”此时习在澈的眼睛已经看向了桌子另一头的东西，他一进来就看见了那个由亚克力制成的建筑模型，看着很漂亮。

“喜欢？”谈诉也指了指那个模型。

习在澈毫不掩饰：“嗯，好看。”

接着，谈诉也将这座模型拿了起来，“过来看。”

习在澈跟在他的身后，只见谈诉也把这座模型放在了此时阳光照射的地方，紧接着金色的光芒透过透明的亚克力玻璃从最终段投射到了白色的桌子上，像是洒下了一滩流动的鎏金。

现代感和未来感在反射和折射发生作用的玻璃中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从远处看，这个建筑像是漂浮在水面上，观赏性和艺术性让人沉迷。

“好漂亮。”习在澈凑近后用手触碰了这个金色的模型。

谈诉也鲜少因为别人对自己作品的夸赞而感到高兴，“这是几年前我的一个得奖作品，现在他的实体建筑在伦敦一座海边小镇上。”

“你很厉害，实物应该会更好看。”习在澈说。

“还行吧。”谈诉也笑着，“只不过这个建筑我自己都没去看过。”

傍晚的阳光落得很快，没一会儿金色就被灰色所替代。

“先去吃饭吧。”谈诉也将头发散了下来，看着闲散了些。

正在吃饭的时候，谈诉也接了个电话，他没有避着习在澈。

“说。”

那头说了很久，随后谈诉也淡淡道：“嗯，知道了，上次去北京的时候我去现场的工地看了，没什么问题，剩下的你交给宋工。”

“对了，明天那个实习生过来的时候让他把我桌上的东西一起带过来。”

挂了电话，谈诉也见面前的人已经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吃不了了。”习在澈慢慢道：“今天的菜有些辣。”

“你吃不了辣的？我记得之前去私房菜馆的时候你好像很喜欢吃那个鱼。”谈诉也疑惑。

“不是，是因为……”他顿了顿，随后还是说了出来：“昨天晚上。”

谈诉也听后笑了下，他用一只手掩着笑：“我的错，忘了，等会儿晚上给你点个宵夜。”

“不用，我其实也不饿。”习在澈说：“我发现你的工作好像很忙？”

“嗯，做我们这行的都这样。”谈诉也难得听见他问关于自己的事情，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学这个的要不是因为喜欢很难坚持下来，熬夜是常态，很多人学建筑精神都会不正常，最后就转行了。”

习在澈：“但你很厉害。”

“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谈诉也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从你的作品。”习在澈回道：“虽然我就看了刚才那个模型，但是我已经能窥见你对于建筑的热爱了。”

谈诉也的眼神晃了下，“热爱？是么……”

“有的人一辈子都很难有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大部分人都是追逐着命运预先规制的轨道前行，但是做到后面只有喜欢才能够成为终身事业。”习在澈说着的时候眼里都泛着光。

“那你喜欢自己的专业吗？”

“我只能说不讨厌。”习在澈冷淡地回道：“这个专业看着挺赚钱，实际上赚钱的也就是那万分之一的人，我也只是学个大概，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之后的发展吧。”

谈诉也觉得面前的人总是给人一种很丧的气息，但是却也能听出那种年少时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的轻狂。

本来他想要打击一下未毕业的学生一下的，但是他还是说：“没关系，慢慢来，你还很年轻，未来的不确定不会影响既存的事实，想做什么就做。”

可是习在澈却说：“可是我的专业告诉我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他说着笑了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可能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再长一点的时间？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的，那么能够保证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不会想到对方吗？可是又反推回来，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对未来的任何一件重大的事情产生影响，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待在一起就是毫无意义的沉没成本。”

空气陷入沉默。

谈诉也看着习在澈，后者用淡漠的语气说着一些非常现实的话。

理智而又冷静，真实却又残忍。

习在澈收回那种目光，转而看向谈诉也，用那种熟悉的炽热看着对方：“我乱说的，我们现在待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各取所需，谈不上没意义。”

虽然对方是笑着，可是谈诉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他从工作间出来后脑子里仍然想着饭桌上习在澈说的那些话。

接着，他进卧室，看见对方已经睡了。

随后他去了阳台，点了个号码。

“喂。”李影那边听着有些吵。

谈诉也皱眉：“你这是在哪儿呢？”

“等会儿啊，我听不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一会后，那头安静了不少，他继续道：“我来参加个生日Party，吵死了，你大半夜干嘛？”

谈诉也靠着栏杆，淡淡道：“我觉得他喜欢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