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大殿金碧辉煌,脚上青石板被打磨到反光,低头一看甚至能见自己的身影,宫女统一宫装低着头站在了一边,束封的腰带更显窈窕。
贺良姻站在前面走着,手臂上搭着的浮尘时不时往宫女胸脯前横扫,宫女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却不敢动上半分,只能强忍着贺良姻离开。
进入寝殿内室,太后已经脱下来往日之中精美的长袍,换上了暗色睡袍,就连以往脑袋上一头金饰也摘了个干净,只剩下黑白交错的长发披在身后。
兴许是等着无聊,她撑着手臂拿着一把金色香勺在一个四脚狻猊的小香炉上拨动,边上还放着一盏烛台,微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反倒凸显出一种美人迟暮的优雅。
楚醒安听说过太后年轻时也是名动天下的美人,生下的三个孩子也是闻名的美男美女,楚醒安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太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了。
不过人是没得,内里的心早就黑成了污泥。
楚醒安敷衍行了一个礼,淡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没有说话,依旧拨弄着面前的香料。
她没有说起来,楚醒安自然不能站起身,只能维持着这个半蹲的动作,一般人定然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是楚醒安从小练剑,各种复杂困难的动作被白荷抓着做了上千遍,这么轻易的动作楚醒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最后还是太后撑不下去率先开口,她笑道:“醒安当了王爷还真是不一样了,一请二请三请才来,哀家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太后信佛,寝殿之中随处可见的佛像,就连她手上也带着一串白菩提,常年在佛祖面前跪拜太后面相也变得慈悲,不冷下脸来的时候就像一位寻常人家的慈祥老太,忍不住心生好感,此时低声说着这句话还以为是寻常祖孙说话。
太后所说每一句都有可能是陷阱,楚醒安不敢放松下丝毫戒备,同时心中也在意着曲安所说的话。
太后想下药,楚醒安进来第一个就怀疑上了她手中的熏香,可是这种怀疑很快就被楚醒安打破。
第一,太后自己也闻到了,她是不可能自损来达到害楚醒安的目的,第二,楚醒安又不是神人,在这布满香味达到殿中总不能一直憋着气吧。
想清楚了以后楚醒安多了几分从容。
“太后娘娘严重了,孙女是真的病的起不来身。”楚醒安对于完全不想费一点心神,错漏百出的谎话张嘴就来。
太后从上到下打量了楚醒安一遍,楚醒安不闪不躲任由她看,最后太后皮笑肉不笑道:“哀家这不是看你好好的吗?怎么就病不起身了。”
楚醒安淡声道:“好了。”
太后气的胸膛剧烈爱抚,太阳穴凸出几根青筋显然是气的不轻,不过她依旧没有冷下脸来,显然是想到了待会要做的事情。
楚醒安看着面前的太后几乎要将那把香勺拜完才将这口气忍下来就想笑,不过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党,抿住的嘴巴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好半晌太后才将胸口的这一口浊气咽了下去,她罕见地冲出醒安露出一个慈祥笑容,对着楚醒安招了招手示意楚醒安坐在她的身边。
楚醒安厌恶她甚至不愿意和她呆在一起房间当然不可能在她身边坐在,阳奉阴违坐到了太后对面,看那架势恨不得离太后十八里地。
太后觉得刚才咽下达到那股浊气又涌了上来,她闭了闭眼,心中念着佛经,那股躁动的情绪再次平复下来了。
对比太后生着的闷气,楚醒安倒是神清气爽,只要让面前这个老妖婆不痛快她就觉得畅快。
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方练使了个眼色,方练瞬间心领神会走到里间拿了一沓册子走了出来,随即方练将那些册子全部摆在了面前。
方案上全部被堆满,楚醒安甚至看不到太后了。
楚醒安虽然不明就里也绝不会主动开口。
太后等了又等就是希望楚醒安主动询问,没想到等了许久也不见楚醒安开口,忍不住透过缝隙看了过去。
楚醒安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香勺在拨弄蜡烛中的蜡油,看起来对面前事物丝毫不感兴趣。
太后目光一冷,看来软的是不行了。
“楚醒安。”
略带寒意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这座殿本来就是空空荡荡的,太后又喜静,晚上不许太后人伺候,只留下了方练和几位近身的宫女伺候着。
所以一到晚上,整间大殿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气,让人觉得心惊。
太后面色一冷,嘴角耷拉下来,眼角的细纹越发明显,看着不怒自威让人心生畏惧,这是常居高位者日久生长出来的威严。
刚跟楚清源回皇宫的时候,楚醒安第一次见这位老太就害怕的不行,直往楚清源的怀中躲,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
她就像街上笑容慈祥可是却想用糖果将你抓走的人贩子,楚醒安自然不愿意亲近。
事实也如楚醒安害怕的那一样,太后的确不算什么好人,做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要是搁以前楚醒安还会畏惧,可是现在不会了。
永远也不会了。
大殿之中的气氛仿佛凝固起来了,宫女们噤若寒蝉,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以此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连太后身边的老人方练知道太后生气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楚醒安抬起头,正好将太后面无表情的神色收进眼底,她突然笑出了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太后娘娘,把我叫过来的目的直接说吧,我可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以谈。”楚醒安装都不想装直接撕破了脸皮。
太后气的直接站了起来,咬着牙狠声道:“好啊,那哀家就直说了,这是后宫近两年支出的账簿,本宫要你在这好好算清楚不算清楚不可以离开。”
说罢太后拂袖离开,手中的一串佛珠用力摔在地上,白色菩提瞬间四分五裂,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清脆好听。
楚醒安脸上依旧是带笑的,看着爽太后怒不可竭的模样更是摇了摇头,这就被气走了,还真是脆弱呢。
楚醒安是这么想的,话也是这么说的,站在一边的方练眼角抽抽,忍不住想太后听见这番话又所以另一番模样。
太后躺在里间的贵妃软榻上,面前是一个长二十一寸,宽十九寸色,布满蟠螭纹的青铜冰鉴,里面装满了透明冰块,氤氲着冷气,而她身穿还有一名宫女弯着腰拿着蒲扇轻缓地给她扇风,整间大殿凉的犹如来到了冬日。
太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又或许是觉得冷了又让方练给她盖了一层薄毯,她微微清醒了过来,抬起头透过珠链往外面一看,这个角度正好将楚醒安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