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禹星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像父亲一样知名的国际影星。
他很少见到父亲,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透过荧幕才能看见父亲的脸庞。他最喜欢的是父亲主演的电影《谍影重重》,里面有很多特技打斗镜头,那英勇帅气的特工模样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每天回到家,他就会一直轮放电影的碟片。
大多数时间,家里只有他和雇佣保姆两个人,只不过有的时候,母亲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家看他。
“妈,你为什么老戴着个墨镜?”
“妈是明星,老被狗仔拍到不好。”
“切,不信,明星不都站在镜头前风风光光的嘛,你看爸爸不就是。”
如车禹星所说,父亲确实从不畏惧镜头。
那天,国际巨星凯文·艾尔奇婚内出轨的新闻登上了报刊的头版头条。
车禹星的印象里,唯一一次近距离看见父亲,是透过窄窄的门缝。几乎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粉碎,包括车禹星还没做好的那份圣诞礼物。
“你这个疯子!我会和你离婚,孩子我也要带走!”
面对凯文的威胁,车婷不敢有丝毫畏惧,如果他这家伙从哪里掏出武器来,她也要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制止,至少不能让这个男人伤到孩子一分一毫。
“好啊,我也这么想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你和别人的野种!”
凯文出口成脏,那都是年龄尚小的车禹星根本无法理解的词汇,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般深深扎进他的心里。父亲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正义凛然,无所畏惧的超级特工斯坦,而是一个褪去人类皮囊,面目狰狞的凶猛野兽。
那一天,母亲带着他逃离了洛杉矶。一路上,从柔软舒适的沙发座椅,到轰隆作响的绿皮火车,他仿佛睡了很久很久。睁开眼,是矮矮的天花板,窗外是一条看不见头尾的,泛着青色的悠长河流。
车禹星的梦好像醒了,梦中那个名为好莱坞的地方,似乎也随着河水汇入了不知名的远方。
他总是想起自己拿着玩具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趴在沙发背后假装潜入敌营的模样,那真的很搞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成为父亲这样的人。为了事业所以不得不放弃家庭?相安无事只是和平分手?连他这个八岁小孩都不相信的借口,那些所谓的大人却深信不疑。
很长一段时间里,车禹星都非常讨厌照镜子。看见自己那一头金发和淡绿色的眼睛,他总是会想起父亲。
正在准备录制的车婷在接到幼儿园的电话后,火急火燎赶回了家里。
车禹星长长的发尾像是被狗啃了似的,头上一块块都是漆黑的颜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嘴唇也是乌黑的。
“小星,是不是有小朋友欺负你了?”
车婷哽咽着把车禹星抱到洗手台边上,小心地用帕子为他擦拭。
“没有。”车禹星只是坐在那里,和车婷四目相对,“我问他们,怎么样才能和你们一样,变成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下课的时候,车禹星偷偷拿了保安放在桌子腿后边的鞋油,抠下一大块就往头上抹,被值班老师发现的时候,放在桌上的墨水已经没了一大半。
车婷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车禹星的脸颊,许久,她才用颤抖的声音对车禹星说:“小星,你没有错,长得像父亲也不是你的错。你不是谁,你就是你自己。”
在车婷的劝说下,车禹星没有再这么做,只是无数次在心里想,他永远不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在运动方面,车禹星颇有天赋。初中参加校运会就斩获不少奖项,进入高中,几乎完全没受过训练的他,长跑的时候也可以轻松和专长生匹敌。因此,身为魔鬼教练的老邓一眼就相中了他,三番五次想让他加入校队,保不齐哪天就能参与国际赛事,到时候自己也能名声大噪。
可是车禹星却对他的盛情邀请丝毫不领情。偶尔代替学校参加个友谊赛,可以,加入校队拿名次,不行。车禹星确实也很喜欢运动,每天早起先跑个步,在家里举举哑铃,拉拉筋,都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尤其是羽毛球,他特意买了喜欢款式的球拍,找到机会就要拉张丞诚一起打。
但车禹星很清楚,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可他究竟想要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无法给自己答案。
直到那天,他和同学们肩并肩围坐在练习室,看着那出睡美人的预演时,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背景音乐响起,车禹星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厚重的红色幕布被缓缓拉开,而他的人生,也会在此时此刻开启新的篇章。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耀眼的光线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厚实的铠甲下已经盖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舞台下黑压压一片,但仍能在音乐里听见交头接耳的声响。车禹星感到胃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一般,难受到他好几次想反呕,手里的剑也像握不住似的,怎么使都不太对劲。
但车禹星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他尽情享受着在舞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演的再烂也没有关系,他只想酣畅淋漓地表演完这整部戏,他人生中的第一部戏。
回过神来的时候,演出已经结束了,身后是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依稀能听见同班同学叫着自己的名字,车禹星感到十分恍惚,像是那场梦从来没有醒过。
后台休息室已经挤满了来献花的同学,车禹星一群人在走道上被堵的水泄不通,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捧着满手的鲜花和礼物挤进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