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俊不是很想和这个黄毛小子交流，侧过身就把车禹星和叶阑隔开，然后问起他比较有好感的张丞诚。

“哥哥，你是不是学习成绩很好啊？”

“嗯，还行。年级前十吧。”

“哇，你这么厉害要多帮帮我姐姐哦，这样她以后就能教我了。”

小孩的心思总是很容易就看穿。车禹星知道叶嘉俊对自己的初印象不是很好，这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大部分人对他都是那种印象。但是只有张丞诚一个人装，他心里不爽。

张丞诚刚要继续说，顿时感觉到肩膀上一股力道，摁得他直缩脖子。

“弟弟啊，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有个学习互助小组，我——和张丞诚哥哥一定会帮你姐姐的。”

叶嘉俊就这么一个人输出半天，才终于是走到了小区门口，牵着叶阑和他们两个人道了别，一边在心里暗暗想，以后得多给姐姐和眼镜哥哥制造点机会。另一边的张丞诚也松了口气，想了一路弟弟你别念了，再念车禹星哥哥就要把我捏死了。

“嘉俊啊，放假想不想去哪儿玩呀？”

叶母一脸慈祥地说着，边说边往叶嘉俊的碗里夹菜，排骨和肉丝在里面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你抓紧这几天时间好好学习，不然一会儿返校又赶不上同学和老师的进度。”

叶阑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把头埋下去吃那碗青菜白米饭。

“别老吃那菜叶子，瘦的和竹竿似的，吃点肉啊！”

叶嘉俊看着母亲脸上的神情由晴转阴，赶紧岔开话题，才让叶阑少挨了两句骂。

“妈，晚上我想和姐姐出去逛街，买件新衣服。”

“哎哟，爸爸不是刚给你买了吗，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老爸买的好是好，就是款式都过时了，我想买新款的。”

“行行行，咱买。要多少？五百够不够？”叶母摸了摸叶嘉俊的头，然后扬扬下巴示意叶父去给儿子拿现金，“不够让你姐给你垫着。”

见叶阑没吭声，叶母又提高了音调：“听到没？该给弟弟花钱就花钱，别整那么小家子气。”

叶阑点点头，起身收拾碗筷，她瞥见母亲脸上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姐姐，我帮你吧。”

叶嘉俊三两下把碗里的饭菜解决干净，连忙把叶阑手里的碗筷抢走，叶母刚想制止，就被他拒绝了。

“你个男娃做什么家务，那都是女人的事。”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不兴那套了，大城市都推崇家庭主夫了好不好。”叶嘉俊生怕母亲又用别的说辞教育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这点活都不会，同学知道了可得笑我娇生惯养了。”

叶母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

“你随便弄弄就行，累了让你姐收拾，你别管。”

叶嘉俊糊弄两句，端着碗筷就钻进了厨房，看了眼父母没有跟进来，悄声对叶阑说了句“我弄吧”，就拿着洗碗巾干起活来。

收拾完碗筷走出家门，叶嘉俊才松了口气，牵起叶阑的手就往商场去了。

在店里试了半天，叶嘉俊才相中自己喜欢的款式，满意地记下店名和商品货号，拉着叶阑就走。

“怎么了嘉俊，刚刚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嗯，我下次逛街让爸妈给我买。”叶嘉俊轻飘飘说了句，然后径直向着一家女装店走去，“今天给你买新衣服。”

叶嘉俊推搡半天，才把叶阑给推进服装店，让店员推荐了好几款，但是每次叶阑都把衣服工工整整地拿出来，多半是换都没换，就在叶阑“试”第五套的时候，叶嘉俊受不了了，选了一条他觉得最适合叶阑的裙子，让店员看着拿了个差不多的尺码，直接结了账。等叶阑出来，看见叶嘉俊手上的包装袋，不禁后悔进了这家店。

“嘉俊，拿着这个回去……”

“没事。”知道叶阑要说什么，叶嘉俊打断了他，并说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下面商店街有卖折扣服装的，我随便挑件，回去就说你的裙子是送的，爸妈不会说什么。”

买完衣服，叶嘉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等待身后的叶阑。他看着购物袋里好几件男装，心里很不是滋味。

折扣店的衣服确实比商场里那些旗舰店便宜得多，但也不是那种拼多多上卖的批发货，一件还是要百来块钱。款式说不上新，但至少还没过时。叶嘉俊选了几件卖的还不错的样式，思考买哪个回去不容易被爸妈看出来。

“你好，这几件一起付吧。”

叶嘉俊还在那纠结，叶阑就已经把钱递给收银员了，他想上去把钱拿走，映入眼帘的，是叶阑欲哭未哭的侧脸。

他又做错事了。

叶嘉俊总是想，自己如果是哥哥，所有的东西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小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要什么爸妈就给什么——这是天经地义的。每次考完试，他都会拿着九十多分的卷子在爸妈面前炫耀，等着他们给自己想要的奖励。那时候他天真地认为，爸妈总是批评姐姐，归咎于她是个不爱学习的坏小孩。

直到那个燥热的午后，他在睡梦中被痛苦的嘶吼声惊醒，而自己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拧开房间的门把手。

那天，幼小的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不过是活在父母为他搭建的理想国度罢了。

“……爸爸妈妈是不是恨姐姐？”

听到9岁的叶嘉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雯雯端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嘉俊，告诉小姨，姐姐怎么了？”

只是蒋雯雯把叶阑从学校里接走，赶往医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痛苦的回忆将伴随着殷红的伤痕，永远烙印在她的心里。

夜间的马路上点缀着彩色的霓虹灯，叶嘉俊看着街边亮着的补习班广告牌，陷入了沉思。

“做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或许他的存在，便是姐姐辛苦的源头。叶嘉俊不知道，要怎么样这份痛苦才能解除。

他看着身后缓缓走着的姐姐，跑上前去，再次牵起她的手。

“姐姐，我知道，他们都想你变成凤凰。”

“但我希望，你永远是一只自由的麻雀，能够飞往所有想去的地方。”

“我明白，姐姐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做你的听众。”

叶嘉俊自顾自地说着。他不知道的是，姐姐的心里，早已泛起了泪花。

父母就像是两颗繁茂的大树，用自己的枝叶为他搭建起一个庇护所，隔绝一切日晒雨淋。

耳濡目染的他，也想给那棵小草一个温暖安全的避风港。

只是树木无法知道小草的内心，也无法知道，平平无奇的她，将会比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要更加坚韧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