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要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我正收拾着行李。我夫突然从外面跑进来,面上十分兴奋。他和我说京兆府尹蒋廉认为他是个有才之人,只要一千两就能让他入仕,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以我夫的才能,肯定很快就能一路升迁。”
“我虽心中怀疑,但还是将我们的所有家底全部变卖,交给了他。他将钱给了蒋廉之后,便听话地在家中等待。可一月,两月过去了,他始终没有收到音信。”
“直到他去蒋府上找人,谁承想那杀千刀的蒋廉压根闭门不见,不仅让下人将我夫赶走,还说他是个疯子。”
“我夫自知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无颜见我,遂投湖自尽了。” 素娘讲到这里时,情绪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眼神空洞,平如死水,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
“大胆林素娘!不但不知悔改!还污蔑朝廷命官!”
素娘闻言眼皮轻轻一抬,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叙述道:“我听说蒋廉喜欢去潇湘坊听曲,正好我琵琶也弹得不错,于是便找了这个差事,试图接近蒋廉。”
“谁承想没碰到他倒是先碰见了张全。他是赵氏酒楼的掌柜,听了我的琵琶后对我一见钟情,我见他家底丰厚便时常与他来往。他是个傻子,还说什么要带我远走高飞。” 素娘轻嗤一声。
“直到有一日,我终于勾搭上了蒋廉。可惜还没等我找到机会下手,便被张全撞破了我和蒋廉的事。他很气愤,觉得是我背叛了他,便要去京兆府找蒋廉对质,让他不得安宁。”
“我自然不能让他破坏了我的计划。拉扯之下,我就失手杀了他并且将他的尸体埋在了后山之中。再后来,也就是昨晚,我趁着欢好之时,杀了蒋廉。”
说完这长长的一席话,素娘似是卸下了包袱一般,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安静地等着审判的来临。
大理寺卿声音如铁:“罪犯林素娘,共杀两人,其中一名死者为朝廷命官,罪不可赦,三日后问斩!”
素娘被堂上的公差带走之时,赵琼见她侧过头朝着自己淡淡一笑。顷刻间,堂上的人鸟兽般一股散去。
赵琼怀着沉重心情走出大理寺,便见一辆马车停在眼前。宝珠和李妈妈站在车前,正焦急地往里面望着。见赵琼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两人才展露笑容。
“你们放心吧,我没事。”赵琼掀开车帘,一脚跨上马车,只是在看见马车里面的第一眼,她就愣住了。
纪衔玉怎么在这里?
“李燕飞让我转告你,张全藏钱的地方已经找到了。”纪衔玉看着她说道。
“啊,好的。”赵琼挨着他坐下,毕竟李妈妈和宝珠一会儿还要上来。
“我还要去一趟素娘家。”
纪衔玉点点头,“我陪你去。”
——
素娘家,
赵琼拿出腰间的钥匙,打开西厢房房间门。
屋里十分昏暗,赵琼把房门打开才有几分光线得以照进来。她环视着屋内,只见房间的四周墙壁,包括窗户全部都用纸糊住了。
她站在墙前,看着这些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每张纸上都写的一样的内容,密密麻麻写了无数张。
她向里面走去,撩开床上的纱帘。一个男人正缩在角落,他头发蓬乱,手中拿着一张纸直勾勾盯着,口中不知在喃喃说些什么,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样子。
“薛文?”赵琼试探性地问道。
男人听见这个名字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来,不过片刻,便马上又继续垂首下去。
“来人,把他带回府。”
几人回府时正巧傅云野来了府上,他正自己坐在厅上品着茶。见几人回来,他笑道:“嫂夫人这茶果然是好茶。”
“来人,给傅公子拿一些过来。”
傅云野也并不客气,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傅某就多谢嫂夫人了。对了,嫂夫人这是拿的什么?”
赵琼闻言将手中的纸递给他,“没什么,一篇策论罢了。”
“嘶——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呢。”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那草包大哥傅云志三年前中了探花的那篇策论吗。”
什么?赵琼错愕地看着他,这是她刚刚从薛文房中带出来的。她大概扫了一眼,觉得写的不错,便带了一张回来。
“不会错的,当时傅云志就是靠这篇策论入了皇上的眼,一鸣惊人。谁能想到他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还有这一天,我虽然看不上他,但是这篇文章不得不说写的着实不错。”
赵琼于是在厅前,将这事情的原委给纪衔玉和傅云野重新说了一番。
原来这薛文第二次考完便觉得自己考的不错,信心十足,定能中举。不料第二次放榜时却大失所望,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将考场上的策论重新又默写了一遍。
后来经历了蒋廉之事后,他便彻底疯了,日日将自己关在屋中,不停地反复写着这篇策论。素娘只得将他锁在房中,昨夜在官差来之前,她将张全藏钱的地点告诉了赵琼,只求她能给薛文一口饭吃。
今日在堂上她说薛文投湖自尽,是怕他被蒋廉的家人寻仇。薛文死了,这仇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按照傅云野的话,这薛文分明是考上了探花,但是被人顶替了。
纪衔玉接过这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对这篇策论也有印象,事实正如傅云野所说。
这个真相的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三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来事情竟从最开始就错了,薛文被夺走的探花命运,几人死的死疯的疯,这结局实在太过于惨烈。
“夫人,你带回来那人我们按不住他,他非要出去!”翠竹跑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