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安心里涌起轻微怅惘,情绪颓唐。
身体失去重心般,手一脱力,书啪嗒掉在地上。
翻开第一页,写着她名字的那一页。
既视感进入脑海,将乍然出现的落空感抚平。
夏瑾安弯腰,细白指尖抓着书边缘,将它拿起来放桌面。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出现这种感觉了,只大概回忆起第一次是给新书写名字的时候,中间有几次好像是晚上翻开书解题的时候。
她笃定这不是错觉,而是她真切的感觉到,有一本不属于她的物理书上,写着她的名字。
但她却真的想不起来了。
短暂纠结了一会儿,夏瑾安把注意力放回到黑板上,睫毛煽动两下,发现黑板上的题,好巧,是昨晚刚解过的。
教室开着灯,室外雾蒙住天。
整个氛围都死沉沉的,像是浸着水。
下午第一堂课,再配上这种天气,夏瑾安愈发想睡觉。
好不容易集中的注意力又被分散。
因为身下的牛仔裤。
没有休闲裤的宽松,面料紧紧包裹着她的大腿,总觉得有些膈皮肤,但明明摸上去是柔软的。
夏瑾安胸口闷得很,视线朝外廊的窗户那边看,希望能吹一阵风进来,让脑袋清醒点。
然而风没有,余光却抓到了一个人。
傅煜也没好好听课,托着腮看着窗外。
班里的学生,包括老师都好像定格了一般,没人注意到他俩的视线都不在书本和黑板上。
这助长了夏瑾安课上开小差的想法,她明目张胆的把头往后扭了一下,将傅煜看清了。
上次在面馆之后他俩就没有过任何交集,像从前一样。
只有偶尔放学会在路上碰见他,但彼此都不会主动打招呼的那种。
在旁人眼里,他俩不熟,根本就联想不到他们还有保管鞋这种交易。
好像是在父母眼皮子地下偷玩游戏,夏瑾安唇角扬的莫名其妙。
傅煜感觉有人在冲自己笑,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的刹那,就和夏瑾安的视线撞在一起。
女生又慌乱转过头,侧脸露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和微红的耳根。
傅煜觉得挺好笑。
咬唇憋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夏瑾安转头,她老是会不经意地看他一眼,每次都怯生生的。
和从前一样,哪怕在一个班,三年的同学,她都是很怕和他对上眼。
好象夏瑾安把他当作美杜莎。
想着,傅煜趁人不注意,把书包里的蓝色小盒子取出来,打开看了眼。
吊坠像一颗粉色的猫眼。
他暗自祈祷,这个礼物交出去的时候,夏瑾安不会当场石化。
*
天气不好,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
下午四节课,很难挨。
放学铃声响起时,教室里的学生好像被关监狱,好不容易盼来放风时间一般,蜂拥出教室。
夏瑾安也在人群里。
沈叶馨约了人不回家,她只好坐公交车回去。
出门就有一趟,运气不错。
到法院门口,她倒又不急着回去,坐在篮球场外的石凳子上,把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语文书,翻到中间把清单取出来,折叠,放在衣服口袋里。
每天回家之前她都会重复这个操作,母亲管控欲再强,也不至于到搜身的地步。
今天出了岔子,清单放好之后,正准备站起来往家里走,她突然觉得脚步很重。
夏瑾安重新坐下,把清单取了出来,展开。
看见第七条。
目光移动,看见身上的牛仔裤,想起沈叶馨的话。
昨晚傅煜在女寝楼下,和温姝在一起。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总觉得人家不管在不在一起,只要有人比她先迈出一步,她就不能去插队,排队也得默默的排,千万不能喧哗,影响前者。
至于傅煜的那套理论,什么争啊抢啊的,只是男生给她打的鸡血,现在冷静下来,就注定偃旗息鼓。
叛逆,叛逆个屁,她就没那个胆子,九十斤的体重,最多一斤反骨,就这一斤还全在脑袋里。
夏瑾安心里很烦躁,烦躁的原因却像是在体内和她躲迷藏,她抓不住。
一急,她干脆转身去拿笔袋,打算把第七条划掉。
反正这只是她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只要用笔将它覆盖,就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就像那份交不出去的情书,会永远成为她少女时代的秘密。
温吞着在书包里找到笔袋,还没拿出来,她明显感觉腿上传来一股凉意,肌肤轻微酥了一下。
盖在她腿上的清单,被晚秋的风吹到了地上,距离她至少一米远。
不等她起身去捡,这风好像有意捉弄她,再次从她背后吹来,卷着那页薄薄的纸,往前去。
像一只雪白的蝴蝶,煽动翅膀,带着她的秘密往前,而后静静的停留在一双白色板鞋前方。
夏瑾安眼睛一瞪,身体倏然失去行动力,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少年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将“蝴蝶”轻轻捉住,放在眼前。
傅煜身上穿着蓝白校服,身姿挺拔,风鼓动衣角,带动碎发。
那双垂下的眼眸在纸上一晃而过。
不知是否看到“蝴蝶”身上的秘密。
夏瑾安背后拔凉,耳边是枯叶在地上剐蹭的声音,刺得她心尖发颤抖。
眼看傅煜要把视线从纸上落开,夏瑾安还来不及松口气,少年眸光一晃,视线落到某一条上。
大概迟疑了五秒,傅煜撩起眼皮。
视线穿过傍晚落日余晖,直直凝视着石化在原地的女生。
少年语气漫出两份疑惑:“把、傅煜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