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时候看见男人了吗？没有吧。

我们这边的男人拢起来也没有二十个。

你是阿毛捡回来的，他爹是这里的村长。听起来很厉害是不是，啥也不是，啥也没用，就是神明身边的龟丞相。诶，你知道龟丞相吗？”

张靖玉能看到全知的表情突然变得狡黠，好像少女的表情。

“阿毛傻，那小子是他爹特意放出去的，他们种差不多，他爹老了，东西不中用了，那小子现在快长成了。男人终究是男人，舍不得传宗接代的念头，要我说就该杀掉，保了自己再几十年快活。”

少女的表情变成了一阵狠意，让张靖玉微微抖了一下，脚在地上摩擦出了声响。

“什么意思？”

“娃娃，神明吃人的时候，是不会打招呼的。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山里有个姑娘，叫招娣，她还有四个妹妹，她的爸爸每天都在打人，她的妈妈被锁着，自己都没法子，却护着她的孩子。有一天女孩受不了了，她爸爸想把她嫁给老男人换钱，她想跑出去，想看看妈妈说的大山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和她想的这么美。

她逃走了，丢下了她的妈妈和妹妹，结果被拐走。就因为一块糖糕，因为她没吃过，就被拐走了。可能这就是丢下家人的报应吧。

其实也没差这么多，在山里是和不认识的男人睡觉、下崽，在这边也是。

别管是刘招娣，王招娣还是李招娣，都是要下崽的。”

张靖玉手覆盖在全知的手上。

“这词是动物用的。”

全知提起了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有差吗？都一样的。”

张靖玉有点生气了，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全知说。

“不一样，都是人，应该有个更正经的名字，有选择的人生。”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选择的路。

在山里我叫招娣，在这里我叫全知，不好吗？

只是生娃而已，和山里没差，还不用干重活。如果没吃没喝了，只要伸伸手，神明就会将东西送过来。”

全知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以为自己的脸上是嘲讽，在张靖玉看来，全是凄苦。

张靖玉跪下来，搂住全知的身体，这时候她才能感受到，怀抱里面的这个女人，好瘦，瘦到衣服都打晃。

“你生了几个？”

“数不清啦，男娃娃女娃娃都有，男娃娃生下来就被神抱走了，排下来的神使说，孩子被降神了，家里的福气养不住。骗子，全是骗子，我知道的，男娃娃生下来就是疯子，被这些骗子拿去了。他们管这个叫降神，降神啊！全是疯子。”

全知的身体开始抖动，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开始咳嗽。

“不是说村里还有几个男的吗？”

张靖玉想要转移一下话题，选了一个不太好的。

“那些啊，那些是特意留的。

娃娃，你见过配种吗，就是畜生的那种。

想要留下长毛的，就留一个长毛的种，想要花毛的，就留个花毛的种。”

张靖玉想起刚才全知说的，阿毛和他爹是一个种。

“同一个种，就会被神收走，所以村里的那些个男的，都是不一样的疯子，被关进屋子里面啦。”

张靖玉的声音颤抖着。

“那女人……男人……”

话不好说，可全知听懂了。

“开始是的，后来可能是神明的神法进步了。实在成不了的，会把人带走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女的就鼓了肚子。

他们就像收集新品种一样，这个配配，那个配配，配得奇形怪状的，孩子也越来越傻。你看到阿香和阿草了吧，那是我孙女，不一样的爹，一样的傻。”

“那不生不行吗？”

全知用手指捞起自己披着的衣服，摸索着放到了张靖玉的手里，是棉布。

“软吗？”

“软。”

“软就对了，拿孩子换的。不生，就饿死冻死，那你生不生。”

张靖玉手心像是被烫到了，棉布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