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蘅略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思着接下来的行动。等弄清楚幻妖的意思,跟寰相等人汇合,便离开南陈。
密林之中异常安静,天空之中连一点星光都没有。终于进入妖族的领地了,这是言蘅多年以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也许因身边都是同类,又或许是因为有长恨在保护他们。
次日一早言蘅便醒了过来,大抵是多年血奴的经历使得她并不能安睡太久。出门后她发现众人几乎都还在睡,倒是作为主人的蜘蛛妖们已经开始忙活早饭了。
晨光熹微,林子里多是参天巨树,光线还不充足。她在蜘蛛妖的领地四处闲逛,这些人和中州的人们,似乎差别很大。中州那个地方,自从多年前发生混乱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四海升平的景象了。
但这里的人却还是安居乐业,即便是在两方边境,常年战争的情况下。男人们在做木工,女人们在做早饭,还有小孩在四处玩耍。倒是很像那只幻妖给她编造的幻境。
言蘅浅浅叹了口气,走着走着便来到一座木屋前。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一个人,屋子周边也很少建筑物。她只听到从屋里传来的低语,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正准备走过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手臂,侧目,是长恨。
“别去。”他声音低沉,眉宇间还夹杂着一丝忧愁。
言蘅默默后退两步,与长恨走远一些才问及缘由。
长恨看着树荫缝隙间慢慢升起的太阳,平淡地回答:“那妇人有四个孩子,丈夫和大儿子参加了南陈军,在和中州的战争中战死。二儿子和三女儿在边境做买卖,被中州军发现后残害。最小的那个儿子,和你一样,被抓去做了血奴,连尸体都寻不回来。”
“后来,她便疯了。族人看她可怜,便接济着她过了很多年。她平日就待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以为孩子和丈夫还在自己身边。生人去了,她会受不了。”
似乎是见惯了这些景象,长恨的语气淡然,既没有哀伤,也没有悲痛。
言蘅的眼中尽是荒芜。
这样混乱的世界,高官贵族享受着人间财富,日日寻欢作乐,依靠血奴妄图获得永生。而下层的百姓却要饱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被颠覆成这样。
他们谈话之间,众人已经醒过来,蜘蛛妖的族长来喊他们去空地用饭。人群之中,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斗篷覆面,手持权杖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言蘅的方向。
“巫师长,出什么事了?”蜘蛛妖不明所以,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巫师长并没有回答男人,而是穿越人群,径直走向言蘅。周围不知情的人被他碰撞到,骂骂咧咧地走开来。
言蘅跟在长恨身边,敏锐地察觉到有股不一样的磁场正在靠近自己。
她停下脚步,看向四周,那个头戴黑色斗篷的男人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觉。
“长恨。”言蘅下意识呼喊他,脚步不自觉移到了他的身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长恨循着言蘅的目光,也看到了来人。对方的着装让他心中一沉,是巫族。
他挡在言蘅的面前,巫师长走近之后也停下了脚步。长恨先发制人:“不知巫族出现在此,是有何事?”
巫师长微微抬起头,从斗篷之中露出一双阴沉的双眼,他的嗓音就像是指甲划过千年老树的树皮一般,让人生麻。
“首领,好久不见。我途经此地去密林深处采药,竟发现一件怪事。”
长恨心有所思,波澜不惊:“何事?”
巫师长抬起一只手,皴裂的手指指向长恨身后的言蘅,语气里露出深深的疑惑:“强大的割裂感让我在数十米之外便察觉到不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阴阳不全,半生半死呢?”
长恨没说话,也并未受到巫师长的影响。
可言蘅却隐隐觉得心跳加剧,她总觉得,这个人说得是对的。自己身上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使得她闻及有人说出自己的不对之后,骤然呼吸急促起来。
巫师长忽然出手,权杖伸向言蘅。
长恨抬手来挡的瞬间,言蘅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剧痛,一道响亮的鞭子声令在场众人顿时停下脚步。
鞭声之后,言蘅已经从长恨身边被击飞出去,撞到不远处的地上,猛然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