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内,杜朦兔已经想明白了系统为何会坦诚相待,“这个‘我’会消失,会被人格一号覆盖,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对我说话,是吧?”
系统没有否认。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女神的关系呢?那位神明真神秘啊。跟她有关的人事物我都搞不懂,圣女也是,谍影也是,还有你,同样如此。”杜朦兔的语气变得如清风般轻柔,“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久久的死寂之后,系统不再用电子音传达信息,而是以女子温软的嗓音开口,“我是爱尔洛拉,天弓王国、荣光古都、大教堂里,为光明神祈祷的圣女殿下。——也是地下教派‘圣教’的第一祭司。”
“啊?”把白衣圣女和讨人嫌的系统联系起来,是会令杜朦兔瞳孔剧震、大脑宕机的。
她还想着哪天去找圣女问清真相,何曾想过圣女正和她朝夕相处呢?
爱尔洛拉笑了,笑声轻灵如风铃,“对不起,把你带进游戏、给你发布高难度的任务、害你一遍遍死去,都是我的手笔。”
听到她的道歉,杜朦兔断定她也是个好人,神色不由透出物伤其类的悲伤。
兔耳少女已经有所预感了。
她所听到的话也印证着她的猜测。
“创世女神救了我。我和你一样,为自卑与愧疚所驱使,不得不为她效力。”系统悄然补充,不知何时声音又变回了嘶嘶啦啦的电子音,[不必为亏欠我而内疚不安,这是我该做的。每个人都想变得强大,但就算是女神也并非天下无敌。]
“女神去了哪儿?”
[她大概在吞吃黑暗之神的灵魂残片吧。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自由行动的,高高在上的女神很少向我传递消息。]系统的声音更低微了,逐渐化为水面细碎的涟漪。
“如果可以,我不想忘记这段对话。”杜朦兔凝望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能透过那莹润的粉白光泽注视到眼底不存在的倒影。
[对不起。]系统说。
杜朦兔就笑得眉眼弯弯,“别告诉容椒狐,比起卖惨卖得相当刻意的她,我对你更……”
同情?怜惜?还是更微妙的感情?
“忘记吧。”把未出口的话语掐灭在呼出的白汽里,杜朦兔按着嘎吱嘎吱的膝盖,站起身松展筋骨。
她不像人格一号想得那么富有神力。
她只是经历过了一遍副本,知道该怎么逃生。
撬开通风口的铁片,杜朦兔爬进隔壁的太平间,在那里找到了几只老鼠,找到打火机把它们烤熟了。
老鼠肉很难吃,但她也别无选择。
“我得让人格一号知道她不是什么劳什子医生。”一边撕扯老鼠腿,杜朦兔一边满脸排斥地咀嚼。
“她才是病原体,是教会研究的秘密武器,只不过那帮人翻车了。为了不让她造成更大的损失,又是洗脑她是治疗师,又是把往神殿去的门锁住,就是想把她封死在地牢一辈子。”
真要拿到钥匙,从仓库来到神殿,等待在那里的神官们就会如临大敌地乱棍把她击杀。
“救命,我这个废物病原体可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啊,上次就是这么玩儿完的。”杜朦兔长吁短叹,光顾着发愁,就连吃进嘴里的老鼠肉都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她又写了几封信,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时间到了,再待下去,她就会引起梦境之主的注意了。
她躺回治疗室的床,嘴角还沾着猩红的血。
这一次,第二人格不会再醒来了。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把接力棒交付另一个自己的手中。
“好梦,以及早安。”人格二号笑着闭上眼睛。
杜朦兔在饱腹感中迎来了苏醒,手指滑过脸颊,又沾染了奇怪的血液。
“人格二号来过了?”她有点懊恼地锤了锤头。
是计划好让那家伙帮自己没错,也的确感激她的出现解决了难以控制的局面,但杜朦兔还是懊恼。
“怎么没给她留点信息呢?”这是一方面。
“我那样晕倒过去,真丢脸啊,她一定把我看低了。”这是另一方面。
只要对象不是容椒狐,杜朦兔对谁都能有所共鸣、对谁都能付诸感情,简直如同赌气一样。
现在,她就对人格二号投入感情了。
害怕血腥的场面本来很普通,被人格二号看到就不普通了。
怀春的少女对一个自己产生厌恶,对另一个自己又有所憧憬,这何尝不是一种荒诞呢?
“希望有机会能和她见一面。”杜朦兔提起油灯,“我很好奇,那个我和我有何不同。还有,我总得解释解释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是我想的吧……”
为什么要解释?
她不去细想。
她只是期盼着相遇,殊不知,那种事情再也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