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四少奶奶才好了几日,虫儿一心为四奶奶着想,四房夫妻和睦,这才是虫儿心中所愿。
她也有眼睛,四房蜜意浓情,虫儿瞧得见。
四奶奶如今越发看中四爷了,楚家的小姐再不把元家的少爷当成儿戏玩笑,随意拿捏糟践打骂玩弄……
胳膊拧不过大腿,若因着她,生把一对新婚夫妻拆散了搅混了,元家的老爷、二爷、三奶奶只怕争着第一个拿她做靶子。
她虽是个丫头,四奶奶却不把她当丫头,其余人哪个低看她?主子跟前她也是个人了。
虫儿已非奴身,江南道上临安城里,漂泊无依没个户籍,长生名头上是个长工,细问也是个有户籍的。
与其嫁去外省,嫁去别人家,不如,就嫁给眼前这个极忠心的楚家长工。
长生开门见山地问,虫儿说话也不拖泥带水,心里计较其实半点不藏私,“我若是嫁了你,怕是头一个顾不到你,我最要紧的事是给我们少奶奶当丫头……”
男人,好不到天上,却能坏到地底,嫁谁不是嫁?
好心的主家,聪明的东家,善心的主子,月钱多活清闲的好活计,又到哪里去寻?
人要往好地儿去跟好人学,不能往那坏地儿走跟坏人凑在一处。
男人,遍地都是,可四少奶奶只那一个。
虫儿一松口,长生立即甩了两手茅草,擦干净手与她表明心意,“那是自然,我最要紧的也是当好我的长工。”
丫环有丫环样,不玩忽职守,这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不偏不倚正合了汉子的心思。
四少爷,大鹅一般要叨人,大蛇一样要咬人,魔王一样要吃人。
虫儿惧怕他不敢违逆,偏偏这一次,她也反抗四爷一回,胆大一回,就不听从少爷的安排。
眼前的汉子,不论他是四奶奶的情哥哥还是亲哥哥,四少奶奶总忘不了乌长生,四少爷总得记恨乌长生一辈子,她若是嫁了长生,四奶奶必然更加放不下她,四爷拿她,再无办法!
元家人,就属四爷二奶奶最会拿捏四奶奶,深沉的招数,虫儿也会。
更何况,长生样样不差,虫儿瞧着他也觉得好。
“我嫁你!”虫儿站起身,眼语万分笃定。
汉子一听咧着嘴笑,二人一牛站在一处,牛有牛样,男人有男人样,女人有女人样,一娶一嫁,互相当汉子当婆娘,样貌身量上,谁也不亏了谁。
虫儿从前被四少爷许给了扁担,好在老天庇佑,让她等来了四奶奶,若无四奶奶,虫儿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死法。
婚姻事,宜快不宜慢,虫儿瞧早明白了。
四少爷和已故的玉颜小姐,早早定了亲,一而再再而三拖着不许婚,拖到最后,一个另娶一个他嫁。
假姻缘,耗费不起,真姻缘,一蹴而就。
“咱们…几时成亲?”虫儿问着长生。
这一问,竟然难住了汉子,长生四野看着,瞧着他心爱的新房,心里道:要紧事,万万不能再拖沓!
汉子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我想着…越快越好……”
“正是呢,我也是这般想!”
二人心有灵犀,一拍即合。
“明日太匆忙……”
“再往后又太晚……”
“后日如何?”虫儿提议。
汉子哪有不应的,只笑着说,“听你的,我也瞧着后日极好!”
二人喂着牛,也不管后日吉利不吉利,宜不宜婚丧嫁娶,黑灯瞎火,就把婚期定下了。
要嫁娶,新房就得停工。
既然要成亲,也得告诉楚家老爷太太,元家四少爷四少奶奶。
方才雷厉风行的两个人,一说到这些,忽而恢复腼腆,变得老实不肯张口,人在越是在意的人面前越是怕羞。
长生喂着黄牛,心里有了主意,他们不愿说,自然有人愿意替他们说,他笑着牵着牛领着虫儿便去敲乌家的门。
敲门声拍拍打打,见两脸怨气懵懵的金鸾乌头,汉子摆弄着一张老实的脸,“你家老黄牛逃了,叫我撞见了。我要成家了!你们两个帮我张罗!后日就成!”
言罢,乌头似是没睡醒,像是听了什么不正经的昏话,金鸾两耳轰隆,倒吸一口凉气,起初还不信,出门一见虫儿,夫妻两个这才信了。
一日工夫预备婚事,新郎官新娘子没爹没娘,没经历过事儿,闹到金鸾乌头慌里慌张忙忙碌碌。
乌头穿衣金鸾梳头,冷水洗了脸清醒过来,夫妻两个领着那两个去楚家敲窗,去寻恋笙的爹娘,帮这两个老实人说项。
秀才老爷、秀才夫人跟前说好了,拍板定下婚事,金鸾乌头一还家倒头便睡,睡不到两个时辰,又急匆匆起身,领着长生往临安城元家赶去。
三爷一句胡言乱语,惹得春桃奔泪向外逃窜,春桃哭成了裂桃。
好妹心如死灰,事事不搭理,回自家躺了一日夜,无声流着泪,哥嫂来回劝她无数遍,吃也不吃,喝也不喝,她的心儿还想着长生。
萱草并不多伤心,反而笑着扯着长生问,“你与虫儿当真有私情?可是早就瞧对了眼?咱们姐妹可没冤枉你们?”
汉子不知如何解释,毛儿羽儿窜出来,咋舌呵斥萱草,“去去去,哪儿都有你……”
恋笙高兴归高兴,暗地里拽着金鸾却问,“虫儿可是当真愿意?”
金鸾一听,笑道:“愿意,她愿意,虫儿怎么不愿意?我问了,乌头问了,你爹问了,你娘也问了,虫儿愿意,你若不信,随我亲自去问!”
恋笙信金鸾,长生愿意,虫儿愿意,恋笙自然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