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宫廷内,在周术被杀的消息传播开后,比先前多出多少数倍的修士接二连三前来此地赴死。
明知是蚍蜉撼树仍来,那么大概可称之为“为了心中的信念”吧——如果他们真的了解自己在做什么的话。
遗憾的是有些事物不是他们能妥协的,更不是他能妥协的。
江陵打发了楼清霄去找学生,便陷在这一波接一波的刺杀中。
今天来的是三个专门被培养成杀手的修士。
其余两个见事不成怕被折磨,自我了断得很干脆,血泊在他的脚旁。
地上还滚着一个。
灵石铺成的小石路上,碧绿树落下影子,遮蔽尸体,也将那擦不尽的血化成了黑褐色。
远处琴声悠扬,那种无以复加的厌倦再度涌上江陵心头,又被压下。
江陵拿灵力敲了敲墙下悬着的铃铛,比琴声更清越的脆响传到宫中。
蓝天白云下没有新鲜事。侍从前来,上前处理得干净又利落,已经形成了一套自然的流程。
眼见同伴的尸体被收走,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杀手主动出的任务,为的就是为周术复仇,自然勇气充足,被杀前还想再骂一句:“江陵,你这样做,会付出代价的!”
类似的威胁江陵听得实在太多了。而少年杀手充满稚气的话语甚至称不上一句威胁。
江陵回答:“我付得起。”
少年杀手见他无动于衷,眼神自带讽刺,咬碎了银牙,想要自尽时,江陵的灵力已经完全束缚了他。
“你要做什么!你这个魔鬼!***……”
“绑过去,送给楼清霄吧。”在少年的怒骂声中,江陵见怪不怪,对侍从说。
“你怎么不杀了我!”少年杀手一路被拖着一路怒骂。
当然是因为你还不足以死。
江陵心中漠然。
他有时恍惚都会觉得能从自己身上闻到血的味道。
明明雪丝布是最不染纤尘的布料,不用担心被弄脏,他却下意识地换了一身玄色衣裳,好似这样能遮掩什么。
但这又有何意义?
江陵嘲讽勾唇。
石子路再度变得干干净净,每一块碎石凌乱中自有其美丽。人刚踩上石子时觉得它碍脚,适应一会儿又觉得舒适。
但无论如何,那些隐晦的血色、那种刚踩上留下的疼痛感,还留在某些人的心中。
瀚海就在这样的路中推进步伐。
江陵沿着路往前,石子路的尽头,满树的樱花盛开,绿芽隐没在粉色云雾中,几不可见。
君逑坐在树下,依旧抚弄那把简单的瑶琴,琴音悠悠,白衣似羽化而去。
可惜他一瞧着江陵就皱起眉,破坏了那气质。
江陵不得不承认君逑的位置选得极好。可他依旧只看他一眼,就兀自闭上眼睛调息,熟练地在琴声伴随下沉入黑暗。
他来他这儿入眠越发熟练了。
这是一件好事。然而君逑没有微笑。
无梦的睡眠只有一片深深的空荡,感知不到外界半点消息。
君逑遥望江陵半晌,方才摘下江陵的面具。
而他甫一摘下江陵的面具,就看到他深黑色的一圈。符文位置极靠近江陵的眼。君逑的手指含着灵光,触碰那里。虽然知道江陵不会察觉。他的动作仍很轻缓,且隔绝探查。
只是越细看,君逑的脸色越沉。那密密麻麻的符文共有一百八十一个,其中百个用于抑制,绰绰有余。
可自我诅咒的符文数量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零星三个到现在几乎与之持平。
君逑认识到那种熟悉的、存在江陵心中的自我折磨情绪,手捏紧面具。
刹那间,连随风而动的樱花瓣都有所停止。
江陵仍旧安睡。
君逑沉沉盯着对方,他按捺住将江陵困住的心,将面具别回在江陵脸上。
唯有闯进的两人遭了殃。
君逑随意扯下樱花枝条,将其掷出,一花枝凌厉似剑,将其中一个钉到地上,当场死亡。
而花枝劲风打下的花瓣,本是杀意凛然的利刃,却在触碰另一位时放大软化,将另一位裹住,丢到地上。
光看画面,还挺有艺术的。
“哇哦。”江陵醒来看到地上安详倒着的修士和被捆起来的江鸣,不由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