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想到，徐娘子也在啊！上回在钟思楼玩的可还开心？”崔时滢比了一个请的动作，将茶盏推到徐星轸跟前，“真想不到，不过三两日而已，二位竟换了态度。上次见面还要打要杀的呢，如今倒是能做一个桌子上吃茶了！”

“什么要打要杀的？”徐星轸问。

“自然是荆国公同我说的玩笑话，说你马球会上惹恼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徐星轸一记眼刀过去，瞧得李澈一心虚至极，刚才他还想拦着些，却不料这个崔时滢口舌功夫了得。

“都说了是戏言，又何必拿上台面？”

崔时滢不接他的话，自顾自道：“二位可真能闹腾的，从钟思楼到披香苑，前后涉及多少条人命，今晨天不亮便全都召集起来，秘密处决了。”

“什么？”

“什么！”

二人皆是一震。

“没听说吗？昨夜禁军捣毁了一个非法盈利的淫|窝，说是不登记，直接暴利营业，不交税款，带头的持械反抗。”

“只是因为赋税吗？难道没有提及药物、行贿什么的吗？”

崔时滢摇头，继续说道：“这伙人手中还有火器，据说先前有采矿经验，顽强抵抗后见大势已去，抬手就炸了埋于地下的火药。东隆大街那块，半条街的商铺都埋进去了。”

开什么玩笑？这结果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轻，掩盖真相嘛。若非先有地下甬道，凭那点儿听不见响的火药能炸出那么大的坑？

“荆国公的消息不灵通啊，还是说有人故意不让你知道？”

崔时滢这句话算是点醒李澈一了，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的事情提上日程，就赶紧想想办法。当然对我来说，什么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关键是你……”语罢，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星轸，“得赶快找到扳倒性的证据，否则依公主的性子，计划不等人啊！”

仅二人可知的弦外之音，叫徐星轸有了深深的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渺小极了，和那些注定名刻竹帛锦书的人相比，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尤其是崔娘子，懂政治，善权斗，比大多数男人还要厉害。他日有机会，必是宰辅之才。

那份被追逐的虚荣心顷刻间化为乌有，或许她在李澈一眼中，只是一只漂亮的花蝴蝶。因为意外闯入他的富贵世界，因为他从没有得到过的新鲜感，因为好奇，所以才会纠缠。等真正拥有的那天，他会发现她是多么的无趣和寡助。

徐星轸头一回恨自己的出身与见识，如果她不是边陲小镇的村姑，是否有机会和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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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会儿想吃点什么呢？”李澈一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能感觉到，经崔时滢掺和一脚后，这约会氛围明显的不对。

“不用了。”她的语调骤然降至冰点，好像在跟陌生人说话一样，这让李澈一感到郁闷极了，“待会儿把我送到钟思楼就可以了。”

“不是说那边的街道塌陷了，现在正在抢修中吗？你过去，恐怕不太安全。”

“那荆国公的玉佩怎么办？”徐星轸掏出他的锦囊。

李澈一觉得她这气生的莫名其妙，尤其叫他“荆国公”的那一嗓子，简直阴阳怪气的没边。

“或者说，我直接赔给荆国公吧，羊脂玉，价值不菲，多少金，您出个数。”

“你……”

徐星轸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哦对了，我都要忘记了，我现在身上有的钱财还是荆国公赏的呢！我欠你十金，一百两银子，来日会还给你的。”

“你什么意思？我们这样的关系，你跟我算钱？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当日只是和她瞎扯，你要是觉得我嘴巴不干不净，你抽我两耳光好了。”

他说着就去拉她的手，却被徐星轸直接躲开了。

“荆国公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们什么关系，普通朋友罢了，最多是有些财务纠纷。荆国公看我日子艰难，天降英雄，救我于水火，我很感激，但请荆国公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你可知道，你做不到的事情却空许下承诺，对于被救赎的人来说，有多难过吗？世上最绝望的事情不是从来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之后又彻底失去。”

徐星轸叫停了马车，临走时，她又觉得自己说话太刺耳了，于是又补充道：“你能懂吗？我没有说‘愿意’，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不好。”

在马车消失于拐角后，徐星轸偷偷擦了眼泪。

“笨蛋，干嘛要依赖别人？谁能靠得住谁呢？他救得了你一次两次，还能救你千万次吗？”

她握了握手中的玉珏，决定年前就把它修好，并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