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见兮一怔,听此话之意,他……是在怪她吗?
她问:“顾公子话里有话?”
却见顾居走到面前,抬手在跟前石桌点了点,嗓音低沉:“此处不是谁都能坐的地方。”
涂见兮看得清晰,眼前之人往日的散漫随意尽失,此刻顾居的眼中充满了尖锐刻薄的审视,就这般凝视着她。
涂见兮默了默,旋即起身,向他见了礼以表歉意便一声不吭走掉了。
其实她心中有些愧疚,明了每个人皆有不可触碰的回忆,一旦旁人沾染丝毫,内心的波澜壮阔是不可为人想象的,但却又无法言说,因一旦说出来便会显得矫揉造作、优柔寡断。涂见兮不解是否方才的行为有误使得顾居难堪了。
越想竟越觉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起来,她正在前往村口的路上,打算将药车牵上来交给顾居,便算完成了任务。
说来也巧,此次任务是送药至星月村头一户人家,起初还未知具体哪家,没成想竟正好是顾居。
不过他用这么多药做什么?难不成是生了大病?胡思乱想间便到了村口。
眼看天又亮了几分,流水渐渐被染上橘黄色,伴随浓浓翻滚的云层,昭示着日出的到来。
村中养鸡的人家已推门而出,伸伸懒腰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薄霜与细雪融为一处,从地上反出透心的冰凉。
泉水汤汤,少女走在河边,无意一瞥,立刻顿住了脚步,涂见兮在河边蹲下,仔细望着倒映出的面庞,那对白玉流莹耳坠竟微微脱色斑驳。
她神色微动,心中的迷雾尽散,脑海中一团乱麻似乎已然露出线头,清楚地现于眼前。
……
涂见兮离开后,顾居久久立于原地未动。
空中不知从何飞来的蝴蝶,正扑棱着翅膀环绕在他身周围,蝴蝶身呈紫色,晕着淡淡光辉,像极了璀璨闪耀的宝石,却在眨眼间迸发出一缕紫烟消散,让人怀疑是否只是场绚丽的梦境。
他低着头,指尖发白地攥紧衣角,待桃花落尽,树干再次恢复干瘪,听顾居默默说了句:“真是疯了,竟以为……”
说说一半,点到为止。日出的光晕染上他的面庞,青年锐气的目光略显烦躁,扭头撇开,转身步入屋内。
涂见兮很快折回木门外,在门口停了停才推门进去,树下无人,她快步找到柴房处,从窗外望进去,小云靠着柱子坐着,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仅她一人,甚好。
于是轻推门而入,缓缓掩住半扇而定。
小云见她一番动作神秘古怪,不耐道:“要杀要剐动作快些,不要装模做样。”
涂见兮抿抿嘴,靠近她身侧:“原本我以为你是妖性大发才会对我出手,但是方才我忽然想明白一事,你并非想伤我而是想从我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不仅如此,当日踏青时,带走柳小姐的人正是你。”
小云嗤笑一声:“你有何证据?”
她道:“柳小姐回到城主府时衣衫不整,人们自然下意识认为绑架凶手是男妖,但其实既不是男妖,也不是所谓的绑架,而是你。至于你要的证据,我想有一件事物可以充分证明。”将手心在跟前摊开,里面托着一对白玉流莹耳坠。
涂见兮拈起其中一支,指尖轻轻划过,然后蓦地用力一捏,白玉便化为粉碎的渣滓在小云眼前簌簌落下。
“住手!”小云乍然怒道,挣扎着起身,奈何用力过头身子往前倾倒。
涂见兮急忙迈上前,稳稳接住她,两人距离拉近,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小云耳边响起:“莫急,她没有危险。”
小云一愣,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眼前这少女究竟何意,但是原本的计划肯定是瞒不住了,不免猜想这人是否与城主府和慎法司那群臭虫狼狈为奸,但是直觉在告诉她:此女不会。
院中突然传来好大一声招呼:“起床了!起床了!”沈术精神抖擞,将一出门便开始吆喝众人,他挨个敲门,直到其他人都一脸不满地瞪着他踏出院中,眼看着人就要走到柴房门前。
沈术正打算将小云带出来方便上路,谁知他将一抚上门把,门便先行从里打开,再定睛一看,涂见兮与小云站在一处,正领着人往外走,恰好碰上了他。
众人这便在院中碰了面,老头第一个注意到门外的马车,他疑惑了片刻,后眼珠一转便轻车熟路地上手将车上箱盒之类卸下,全程未说一字。
涂见兮在旁看着,认为需要向顾居解释一番,毕竟也是此行主要缘因:“我代表上云谷的使者遣送这批药物到达目的地,现已完成任务,物资正式为你所有。”话落拱手一揖,不等他回应便带着小云潇洒离去。
顾居话到嘴边未出口,看着她的背影默了默,好半晌才抬腿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