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我想和我妈单独说几句。”

小姨比他执拗得多，偏不走，继续教育道：“你就算要报恩，有的是办法，总不能因为人家救过溺水的你，你就要把一辈子的幸福搭进去！”

既然长辈们见过面了，关于杨心愿的病情大家已了然于心。

为了不让场面尴尬，胡妈妈引了个话题，聊到双方子女一些小时候的事。

其中就包括胡星黎这段溺水往事。而恰巧孙艳珍也说自己女儿那天在同一个河边，顺手捞了个小男孩。

“我曾经救过星黎？”杨心愿站在门背后，讷讷地问。

她不是有意偷听，只怪小姨的大嗓门，让在宴会厅里的几人隔着门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在杨心愿脑中清晰起来。

她的童年是在贵州长大的，小时候妈妈带她只回过一次娘家。孙艳珍是个恋爱脑，远嫁网友时，已久差不多和父母决裂了。

婚后那鸡飞狗跳的日子，孙艳珍都是报喜不报忧，纯纯为了面子。直到杨心愿的爸爸欠了一大堆赌债，实在坚持不下去时，妈妈才想到回上海找父母要钱。

孙艳珍一开口就要二十万。

外公外婆一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女婿就来气，怎么可能给钱，总之闹得很不愉快。

孙艳珍气急败坏地砸了电视机就离开了娘家，连带着长得像前夫的杨心愿也横竖看不顺眼。孙艳珍让她自己去附近玩，别来烦大人。杨心愿听话地独自在小区河边看鲤鱼。

就在那天，她发现附近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在捣鼓着一些奇怪的自制工具。她看了一会儿不感兴趣，还是看小鱼更有趣。

结果再一回头就看到他在水里扑腾，她大声喊大人来帮忙，但是周围人烟稀少。

眼看着对方挣扎的水花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杨心愿心一横，仗着自己水性好，她就自己下水去救人。等把人捞上来后，附近才有大人路过，把男孩送往医院。

经过水下的一折腾，全身湿透却只能在原地等妈妈的杨心愿，不出意外就发了高烧。

看着脸色通红，高烧到40度的娃，外公外婆的心彻底软了下来。那二十万咬咬牙就给了孙艳珍，叮嘱她务必要照顾好杨心愿。

在高烧不止的那几天中，杨心愿迷迷糊糊总能反复听到妈妈的一句话。

她听见妈妈拿着电话笑盈盈地跟人说：早知道这么容易拿到钱，就该早些让闺女往水里泡一泡弄发烧。

杨心愿成为了要钱的筹码，她心想，自己对妈妈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明明自己帮助了妈妈，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讨厌的眼泪还在不断往外冒，真的好讨厌。

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很糟糕。

所以在杨心愿的潜意识里，她选择了遗忘。

回忆随着孙艳珍的靠近，戛然而止。

她走了过来，拍拍女儿肩膀，说道：“你别开心太早，他们这种高门大户，绝对看不上你这种儿媳妇。”

杨心愿一僵，躲开她碰触的手，“我是哪种？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吗？”

“还不如让吴梦晴多跟小胡接触接触，没准她俩成了。你和小胡做不了夫妻也能成亲戚啊。”

杨心愿再也听不下去，声嘶力竭道：“够了！你怎么忍心对我说出这种话！”

自从孙艳珍再婚后，她就仿佛彻底失去了这个妈妈。

连家长会也再未参加，因为孙艳珍要去给吴梦晴当妈妈，要去吴梦晴的班级参加家长会。而杨心愿这边只能让家里的保姆代劳参加。

杨心愿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心脏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块，流血不止。

“妈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个女儿？”

一阵沉默过后，杨心愿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那个想要的答案了，她转身离开宴会厅。

胡星黎怕她情绪激动，急忙追出来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马路上走着。

杨心愿突然转头：“你不回去吗？那是为你庆贺的宴会。”

“算了吧，我怕忍不住动手打了那姓吴的老畜生。”这是胡星黎的真心话。

“不能冲动！”杨心愿捏了他一把，想让他清醒清醒，“那种人不配让你弄脏手。”

见胡星黎还在不断安慰她，杨心愿莞尔：“你放心，我真的没事，我出来透透气就好了。”

“真的？”

杨心愿自己也意外，听了那些话，她并没有想象中伤心，“以前特别在意的事情，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

“在我面前，你不用强颜欢笑的。”

“哎呀，你怎么就不信我，我真的没有太难过。”杨心愿拉起他的手晃了晃，说道：“没人规定，父母必须要爱自己的孩子……”

就在这时，吴梦晴打来了电话。

“肯定又是来奚落我的。”杨心愿看着手机屏幕。

胡星黎道：“别接。”

但杨心愿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声音：“杨心愿你真的好可怜啊。”

“你把人家当救命稻草了吧？以为有个那么优秀的男人看重你喜欢你。原来人家不过是想报恩罢了，哈哈哈笑掉大牙。”

“你就像个小丑一样自作多情了哦！”

手机是免提的，胡星黎听着恨不得咬碎后牙槽，杨心愿却阻止他开口，平静地说：“吴梦晴，像小丑的是你。”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羡慕你，但今天才突然明白，你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无时无刻把我当成假想敌，来证明你在家里的地位，在你爸心里的地位。”

“你就是个缺爱没有安全感的人，有空看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说完，杨心愿果断挂掉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完全不想听对方的回复。

胡星黎为杨心愿举起了大拇指。但当他发现眼前之人凝视的目光投来，他感觉大祸临头的人仿佛变成了他。

“心愿！我发誓！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报恩才想跟你在一起！”

胡星黎说在看到她转校资料的那天，就认出来了。但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使得杨心愿一直躲着他，仿佛非常害怕他。

他不想冒然表示谢意，就先暗暗观察，想找个契机成为朋友后再郑重感谢救命之恩。就在那段暗暗观察的日子里，他渐渐不可自拔喜欢上了杨心愿。

只可惜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胡星黎再也没有机会提起此事。

听完了往事，杨心愿微微蹙眉：“你跟我解释这么多，是想赖账吗？”

胡星黎侧头疑惑：“啊？”

“既然我救过你命，那你以身相许也是天经地义的，从古至今都这样。”杨心愿弯唇浅笑，“那你准备履行义务吗？”

闻言，胡星黎双眼一亮：“我当然愿意！非常非常愿意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