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师曌继续说道:“你本是追名逐利而来,清霜岛上的过活不适合你。霜儿往后就是你的妻,若是与你分居两地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眼里多了一分落寞:“白愁飞,霜儿是我与骊儿唯一的女儿,十七年弹指一挥间匆匆而过,我捧在手上的珍宝终究是要有离开我身边的那日。但你不是我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选。”
这个他一早就知道,若非是霜儿与他情意深重,他不可能得到荣师曌的首肯。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霜儿喜欢。我把霜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白愁飞惊异地发现,荣师曌,众人口中的鬼邪圣仙,在此刻湿了双目,染红了眼尾,“若是日后你嫌弃她耽误了你的名声,或者日久色衰而爱驰…我不会怨你,但请你一定要把她完好地送回我的身边。”
情意如山,白愁飞哪怕是再如何重利,也被这他从未感受到的如山父爱所感慨,掀开了袍子,跪在了地上:“岳父大人请安心,此情一语,万山难阻,时光虽逝,情意如初。霜儿色衰,我亦老去,届时还望霜儿与岳父大人能容得下我这个行动不便的老头子才是。”
“好了,回去吧,聘礼都下了,嫁妆你也收了。到明日日落黄昏之前,你二人不必见面了。”
荣师曌下了逐客令,白愁飞却是怀着一刻无法言说的心回了梅院。梅院寝房的桌子上放着任劳任怨送来的喜服,饶是白愁飞再如何厌恶这群人,也不免被这红色所感染。这一夜,白愁飞摒退了所有人,独自在寝房沐浴更衣,瞧着这铜镜中自己生出的白发,再想想重逢的霜儿。
她是青春依旧,他却早生华发,老了。
也是,他二人差了十来岁,他也没有岳父那样青春永驻的法子。白日里岳父说的色衰爱驰,该是他忧心才是。
这一夜,白愁飞再次无法入眠。与往日里被噬心丹的后遗症所折磨得不一样,重逢的喜悦让这过于跌宕起伏的心无法趋于平静,牌位早已经被他收拾到了角落里。
那莲花冠霞帔,当真是好东西,宫中造办处的手艺很好。就是不知道霜儿戴着是个什么模样。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以往在更恶劣的处境,都不曾有这么难熬过。只不过往常看不到尽头,而在今日鸡叫三遍后,迎接他的便是希望了。
再次起身,沐浴更衣,穿戴好喜服和金冠,白愁飞打开了寝房们,门口站着的是蔡京打发来的婢女:“公子,一切都备好了。”
“知晓了,你好生打点梅院的事,不得有误。”他背着手,提点着她不用跟来宅子,便去前院迎接宾客了。
与往日里的仪式不同,来与宴会的大部分人都是看在蔡京的面上来的,这份名单正好可以成为他往后肃清江湖的最有利的证据。
觥筹交错,白愁飞一杯杯地饮酒,却难掩戾气。看得来喜宴的宾客浑身打颤,知道白愁飞娶的是牌位,想着蔡相的话,硬生生把想说的吞进肚子里,连声道贺喜。
黄昏时分,白愁飞跨上马匹,身后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曲团,曾经在当年郡主的婚事上奏乐,如今他们也为了已亡故的县主与这位白愁飞公子庆贺新婚。
整队敲锣打鼓,鞭炮声响彻整个京城,新郎看着意气风发地在前方开路,只是后方没有花轿迎新娘而已。
苦痛巷里往日紧闭的大门在今日全部敞开,就连四大名捕也一道在宅子门口恭贺。这一番新郎游街,便是到了夜色漫天。
白愁飞扣响了苦痛巷最里间的宅子,眼瞧着哑叔欢欢喜喜地开了门,满身新衣,他为哑叔递上了一份红袋子,里头的分量可不小:“哑叔,往后有劳您了。”
哑叔收了喜礼,敞开了大门,将新郎放了进去,另请奏曲生乐的人去吃茶饮酒去了。
喧嚷的人群逐渐远离,白愁飞一人走到了正厅门口。正厅早已经被渲染成了喜色,这中间的“囍”字,像是一对有情人紧紧依靠着不愿分开。
荣师曌穿着一身难得一见的紫金长袍端坐于高堂之上,梨花木椅子的另一端,是柴骊的灵位。而他的新娘,就在这正厅中央,一面团扇遮住了面颊,瞧不见那扇面之后的娇颜。
“吉时到!迎新郎入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