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看去,程宥许站在酒店的灯束下。
他向她走过来。
许知微的确没有做好在婚礼前遇见他的准备,握住包柄的手不知不觉沁出汗。
很古怪,犯错的人明明是他,可她还是蠢到没法放下这段感情。
以前好友说她看着没心没肺,现在心肺长出来了,可偏偏脑子搭错了筋。
但又控制不住,伸手对程宥许说了句:“恭喜。”
她笑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程宥许心情看着不大妙,他一直板着脸。
许知微竟然从那表情里感受到嫌弃。
多讽刺。
他们吵过架,红过脸,可程宥许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和表情面对她。
就连她随口提分手的那天,他也只是缄默着不说话,用一双写着生气和愤怒的眼睛盯着她看。
那时候他还是爱她的。
程宥许拉着她走,头也不回,手把在她手腕上,他握得很紧。
到了一个无人楼道,终于松开。
“有完没完?”语气也凶。
许知微手腕很痛,对着他喊:“你干什么?”
程宥许显然也动了气,但还是压着声音:“许知微,你想干什么?”
这次婚礼是她不请自来,程宥许出差前某一天,他们见了一面,程宥许吻着她额头时,她问了他婚礼的日期。
“你和我说过你不会来。”
“是,我是说过,”许知微看着眼前人,他已经陌生成了让她不认识的模样,“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她觉得很好笑,眼神都晦暗了几分。感情总是说变就变,这世上似乎就没有长久的事。
“你担心什么?”
许知微定睛盯着他。楼道口有凉风,绕在她露出的小臂上,那里有个纹身,XU,是她也是他。
是两个人确认关系一个月的时候纹的。
程宥许身上有好几处纹身,右肩,两手的大臂,以及左腹部,他耳朵上还有几个已经闭合了的耳洞。
许知微在看到这些前还不知道他曾经有叛逆的一面。
“怎么?你害怕纹身的人?”程宥许那天这样问她。
许知微对纹身没什么偏见,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而纹,纹的图案又有什么样的意思。
她摇头,指腹摸着他肌肤上的凸起,“那倒没有,只想知道你肩膀上为什么要纹一条鲸鱼?”
除了那条鲸鱼,他大臂两侧一边纹着一个日期,左腹部是一颗六芒星。
那天,她游泳课挂了科,程宥许教她游泳。
他发丝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坐在泳池边上抬头看她,笑笑,“你猜猜?”
无从猜起,许知微戳戳那条鲸鱼的尾巴,“不猜,你说。”
程宥许顺势拉住她的手指头包在手心里,还是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看。”
“那我也去纹一个。”
他皱起眉,“很痛。”
“我不怕痛。”
“别闹。”
程宥许有个开纹身店的朋友,他的纹身都是那个朋友给纹的,许知微至今记不住他的名字,就记得他们都喊他豆子。
豆子比他们年纪大个五六岁,人混不吝一个,但手艺好,生意更好,他那纹身店很有八零年代的风格,老海报贴了满墙,和他本人一样复古。
程宥许不同意她纹身,出游泳馆的时候又提醒她:“纹了你会后悔。”
许知微问:“你后悔了?”
程宥许不说话了。
许知微最后还是一个人偷摸去了豆子的纹身店。
隔天,下午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她溜出来。进了门兀自找张椅子坐下,豆子一头雾水,“干嘛?”
她拉开手臂对豆子说:“纹条鲸鱼,和程宥许一样的。”
豆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觉得小姑娘开玩笑,没当回事。
“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豆子给她倒水泡茶,看看她表情,跟赴死似的,他脚踩着椅子轮,把她推到一边去,“一边儿玩去。”
许知微又挪回来,直直盯着他,“我真的要纹。”
豆子看看她眼睛,又看看她已经将皮肤裸露出来的手臂,“你确定?”
“对。”许知微说。
“那行。”
豆子去给机器开机。
然而当机器刺破皮肤时,许知微整条手臂瞬间发麻,只是画了一小截鲸背的弧线,疼得受不了,吱哇乱叫:“停停停,不纹了。”
豆子像是早有预料,一边收机器一边笑着摇头,“小姑娘,太鲁莽。”
许知微不敢碰那道弧线,嘶嘶地吐着气,“程宥许怎么忍的?”
“他铁打的,不怕疼。”豆子笑着说。
也就这歇一会儿的功夫,程宥许电话来了,问许知微在哪里,豆子撇了她一眼,自觉退开去。
许知微结结巴巴地撒了个谎,说去自习室了。
“那我去找你。”
“不用,一会儿我就回宿舍,晚上宋怡过生日。”
“行。”
幸好隔着电话,程宥许没听出异样来。
许知微松了一口气。
“不敢说?”豆子走过来。
“给他个惊喜,”她问豆子,“他手臂上纹的两个日期是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