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隔了一夜已经淡去太多,让雏焘一时没能发觉,可离开戚光盈的气味遮掩,这气息一下子猖狂叫嚣起来。
“小满。”雏焘语气瞬间冷了,他问,“追云熹在哪儿。”
“不知道。”从想大吵一架变成要吃人的表情,戚光盈也没见过他能翻脸这么快。
雏焘一字一顿道:“人族的眼睛很迟钝,耳朵很迟钝,鼻子也很迟钝,就像刚出生婴儿般让我觉得可怜,哪怕你在人族是多么出挑的存在,可一个最卑劣鲛人都能发现的事情,你却永远发现不了。但我现在更觉得你可恨——我不介意教你点新东西,鲛人有时会发出一种鲜腥的甜咸气息,是情动时的味道。为什么这件衣服上也有。”
戚光盈后退一步,靠在武尊雕塑旁边的壁画上,脸色雪白又漠然地盯着他,一副无所谓鱼死网破的模样。
——“那个在这件衣服上到处留情的鲛人在哪!”
戚光盈都闭上眼打算冷冷承受他的怒火。
好在雏焘的暴怒仅持续了一瞬,就在此时,万福永寿宫内响起一声柔和娇媚的女音。
“云!”
倏地睁开眼,戚光盈惊讶看到一个蓝发的鲛人女子从阵法里慌忙跑出来,明显也是闻到了这身衣服上的气息。
见雏焘在此,女子惊慌失措,直接踉跄一下摔在他们二人旁边。
银色长裙袅娜地散开在地上,她抬起眼睛,雪银眼眸里缀满泪水。
在万福永寿宫内,她才换回太后应有的装扮。
珍珠饰品挂在耳畔,衬得那张雪肤花貌,日夜含泪的脸更惹人遐想,而非常年隐居湮门寺的黄色狗头僧侣服,让人看了只会心生慈悯。
戚光盈吃了一惊,脑中闪过她的身份——龙德太后,雷鸣女帝玉胧熹。
许是爱屋及乌的心态作祟,一时间戚光盈竟慌张想跪下去把这女子扶起来,奈何雏焘一把拉住他,让戚光盈有心无力。
“神文太子殿下。”玉胧熹扯着雏焘的白衣裙角,泣道,“云到底在哪里,我闻到他的气息了,他就在这附近对不对。”
雷鸣女帝这幅凄楚模样,实在超出戚光盈想象中太多。
他看到武尊极玄的雕塑、也见过追云熹最初的冷淡神色,一直以为雷鸣女帝必然是清冷如霜,高洁如月的存在。
双海女帝之一,应像圣太后那般凤威永存,令人拜服;而非跪在地上求人的楚楚可怜模样。
本想遮一遮此刻自己这不成体统的上身赤/裸模样,可惜身边一点能供遮挡的东西都没有,戚光盈只好双手抱臂,希望自己看起来别太失礼。
但很快戚光盈就发现没必要:因为雷鸣女帝眼里只有雏焘,像是根本没瞧见他。
雏焘随手把夜行衣丢到一旁,解开披在外面的月色长袍,给戚光盈披在身上。
第一次见老师脸上出现尴尬表情。
“龙德太后请自重,在万福永寿宫,没有太后跪拜摄政王的规矩。”雏焘一边给戚光盈系好外袍,一边不着痕迹想躲开玉胧熹。
玉胧熹没说话,但依旧不撒手。
雏焘恼火道:“在父亲的雕塑前,你还跪我?!”
雏焘真不加掩饰发火的模样很少见,戚光盈不由得惊讶。而玉胧熹眼角旁一滴泪滑落,一枚如蓝闪月光石的鲛珠也啪嗒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响声。
玉胧熹缓缓站起,鲛人女子和人类男子一般高挑,戚光盈也只比她稍微高出一指左右。
玉胧熹道:“你答应我不会杀追云熹,可他的气味为什么会出现在万福永寿宫里,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故意骗我。”
因戚开之死,玉胧熹对雏焘极其不信任,她也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对雏焘说的话百听百信。
“我不知道。”雏焘在外人面前不会喊他小满,改口道,“光盈,你告诉她,她儿子到底在哪。”
听到“光盈”二字,玉胧熹愣愣地转头,这才发现旁边一直在听的戚光盈,那双银色秀目蓦地睁大,见雏焘对戚光盈温柔备至的模样,她轻声道:“光盈……你就是戚光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