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骨头好像裂了。”
鸣空谢过宋禹楼,哭丧着脸,皱着眉,将茶水一口饮去大半。
“我想着武林大会将近,便打算提前到中州去,好多接点生意,这才赶着出城,谁知反而弄伤了腿,这下,只怕会平白耽搁许多时日了。”
“鸣空兄放心,长奕门绝不会坐视不管。”宋禹楼言辞恳切而郑重,即刻吩咐左右道:“常风,派人妥帖安顿鸣空兄,请大夫仔细照料。待他用过药,休整好后,你们一并护送他去中州。”
“是。”
领命后,众人按部就班,搀着鸣空离去了。
打叶韶身边走过时,常风冷脸带笑,不咸不淡地丢出了句话来。
“闻人前辈可是一把年纪了,今后,他若不当心冲撞了叶护卫,还望叶护卫高抬贵手,不要轻易作践人老人家。”
闻言,叶韶额角跳了跳,有些想揍人,但,到底是自己理亏,只白了一眼常风逸然离去的背影。
他就这般唯恐天下不乱。宋禹楼很头疼。
“这个鸣空,是谁啊?”叶韶问。
“一个游侠,很穷。”
耳边猝然响起了一声冰冷正经得几近程式化的女声。
“哇。”洛云珠吓了一大跳。“朱砂?你怎么来了?”
朱砂不语,像是在默默控诉着洛云珠的无情。
洛云珠就近取材,倒了茶,讪讪地递给朱砂。朱砂虽无奈,却也好好接过茶水,略略喝了起来。
“呃,我肚子疼,我先走了。”
趁朱砂喝茶的空档,洛云珠当即运功跃上屋顶,行步如飞。
朱砂似乎早有准备,几乎同一时间,闻声而动,就这样一逃一追,两人眨眼便消失得没影了。
叶韶:“……”
“鸣空兄是一位旧相识,早年曾打过几次照面,后来各逢变动,已多年未见过了。”
宋禹楼一面为叶韶解惑,一面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得她默许,耳尖渐渐泛红,掩不住地窃喜。
“变动?”叶韶眨了眨眼睛。
“嗯,当年那场围剿亦令鸣空兄师门覆灭,他不欲再沾惹江湖仇怨,过后便以无门无派的游侠自居,乐得逍遥。”
“这样啊。”叶韶点了点头,兀自抽回了手。
“阿韶……”
不顾宋禹楼的怨声,叶韶脚下轻快,想着尽快返回紫棠苑看完未尽的歌舞。
宋禹楼不依不饶地跟着她,还非要去捉她的手,一路上,就这样一动一避,叶韶心情大好,怎么也按不下嘴角的笑意。
一阵风后,落下了一场急雨。
叶韶牵着宋禹楼挨个从街边屋檐下躲过,雨滴微凉,蜿蜒淌下,在脚边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避或踩,皆有万般趣味。
紫棠苑自是不必去了,两个淋得半湿的人笑闹着回了家。
等各自热水沐浴完后,天色也已再度放晴。
有叶韶在,宋禹楼再用不着晾头发,但他却浑不管什么“武人体魄强健正气充沛”的道理,磨着叶韶随他一起饮过了一整碗的热汤。
撤下汤碗后,叶韶坐到廊下吹风,观簌簌木樨花雨,也观道道彩霞送晚,暮色愈发浓郁,晚风愈发涌动,心中莫名生出了些难以言明的愁绪。
“好安静,难得,他们都不在,这里又只剩我们了。”她说。
“嗯。”
宋禹楼睫羽垂落,难辨情绪,他就那般安静乖顺地走到叶韶身边,同她并肩而坐。
天地万物,宇宙洪荒,一并静默了下去。
良久,叶韶拂了拂头发,靠去了宋禹楼肩头。
早先胡乱削得的刘海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长,稍一动,耳朵便挂不住了,一味顽固地落下,带着轻微刺痛般的痒意,一遍又一遍地扫过眼睛。
真碍事。
叶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拨回头发。
忽然,宋禹楼拉过她不断动作的手,顺势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叶韶蓦然失重,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宋禹楼?”
宋禹楼不言。
他一手扣住叶韶的腰,一手抚上叶韶背脊,深埋进她的颈窝,细细地吻着她的脖颈,颇有几分不讲道理的小性。
叶韶有些痒。
“宋禹楼?”
宋禹楼仍旧不言。
他的吻,温柔虔诚,炙热绵密,从脖颈缓缓而上,直至触碰到她的唇,再多一分珍重。唇齿流连,呼吸交织。
为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神这么的难过。
为什么。
这个吻这么像告别。
一时间,叶韶只觉脑中错乱,胸口也堵得慌。
是很慌。慌得她越发用力地拥抱,越发主动地吻,竟不容许他有半分撤退。
于是,在这样的纠缠中,两人如堕梦幻,几度缺氧,再无分神的可能。
说不清过了多久,叶韶终于察觉周遭有些许异样。她幡然梦醒,回神的目光越过宋禹楼,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
可是,黑暗中,木樨下,分明站着一个人。
她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隐在树影中默默看了多久。
月色下,他一脸愤然的痛色,右耳那枚猫眼石耳坠幽幽地亮着荧光,像某种妖物的翳眼,也像一簇微小的鬼火。
叶韶实在难以置信,木然出声唤道:“小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