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喜欢月州,中原才好,到底舒爽许多。”
“这样啊。”洛云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叶韶觉得洛云珠是个很纯粹的人,便是出身红月教也不能叫她“另眼相待”。好似这在她的认知中并没什么特别,明白“魔教罪恶滔天”是一回事,深切的感知又是另一回事,她没见过的,她只觉得新奇有趣。
她天然喜人,那份自然的亲近让散漫惯了的叶韶有时候也烦她,但,绝不讨厌。
这样美好的姑娘。
叶韶是很想守护这份美好的。下意识般,自己身上残忍的、恶劣的那一部分,全都不想让洛云珠看到。最好,永远都别看到。
出了主城,一路往东,沿途亦有车轿出行。香风拂动,便知是姑娘、妇人前去烧香求签;咯痰清嗓,又知有哪家老爷、财主要去拜神祈愿。
叶韶一面要回应长谈阔论的洛云珠,一面要分心留意宋禹楼的状态,实属一个人打两份工。
好在清晨凉爽,不觉路长,不多时便已至荣山山脚下。
洛云珠率先下马,像花蝴蝶一般翩翩扎进了不远处的市集中,叶韶同宋禹楼并肩而立,远远观去,几多悠闲惬意。
“阿韶,我有些头晕。”
宋禹楼尝试靠近叶韶。
“是吗?可我看,少主好得很。”
叶韶笑眯眯地移开一步远。
宋禹楼耳根红透。
“阿韶,你不能这样。”他说。
一想到宋禹楼不久前还分外介意在人前显露病态,如今倒是不惜拿这些那些当借口,叶韶默默觉得好笑。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宋禹楼微凉的手心,手指轻巧地没入了他五指间。
衣袖遮掩下,十指相扣。
“想一直牵着。”
“别嘚瑟,不能让孩子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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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山山势和缓,山体并不高峻,草木繁盛,流水活泛,算是人杰地灵的洞天福地。
早年,渲州一带的修行之人常来此山中修行参悟,留下了不少苦修茅屋。
有僧侣从茅屋发迹,汇聚成势,从此庇佑一方。有庙宇改址,陆续迁来此,落地生根。亦有过几则财主捐庙,渐成名寺的美谈。
至如今,这不大的荣山竟集齐了各式规模的庙宇十数座,堪称是罕见的奇观。
山径窄小,难以走马,乘车轿的香客大都着专人留守在山脚下等候。
叶韶想着,只是上山送一趟信,不必劳师动众,宋禹楼还是留下看马更好。这般提起,他却想也未想,一口回绝。
无法,二人只得将马匹寄存去了附近的驻马场中。
钟声回荡,已有不少香客从弯弯狭道下山折返。
与举着几串糖葫芦,恋恋不舍地从市集中挤出来的洛云珠汇合后,三人一同登上了山道。
净思庵位于荣山顶,岑家老夫人还是其资助人之一。据说,现任住持不语师太是个极其严肃,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岑小姐大约有的受了。
几人偷溜进净思庵后略一查探,寻到了一处派有两名看守的厢房前,也不消什么功夫,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屋内。
甫一进屋,即见一女子枯坐于镜前,芙蓉泣露,神容憔悴。见有人到访,仍是不惊不惧,呆滞若失魂。
“吓?相思症真有这般苦痛?”洛云珠不免惊诧道,“这位姐姐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和从前真是两模两样。”
叶韶有些无奈,扯了扯洛云珠的衣袖,以望她低声些。“或许刘小姐的信能宽慰宽慰她。”她道。
“对对,信。”洛云珠摸出信件,快步走到岑小姐身边,试探着开口道:“岑姐姐,有你的信。”
“信?是杨公子送来的信吗?”
岑小姐连忙接过信,一把拆了去。她明明急着看信,待真打开信笺,又只匆匆看过一眼便随意搁置一旁。
“不是杨公子。”她木然喃喃。
见如此,洛云珠有些不知所措。“呃,不然,我去帮你把杨公子捉来?”
闻言,岑小姐缓缓起身,僵硬地转头望向她,痴痴地笑了起来。
“姑娘说笑了。今夜,杨公子会来见我,他要带我走呢。”
“你要私奔啊?”洛云珠一脸震惊。
“那日,杨公子从天而降,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他塞进马车,偷偷带回了家。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必须和他在一起。谁都无法拆散我们。嘻嘻嘻……”
岑小姐自说自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木愣愣地盯着洛云珠,直叫这位天真烂漫的小郡主汗毛倒竖。
“你别这样,哪里到了那般地步。哪家的杨公子?你们要真是两情相悦,我让老头去跟皇叔叔说,得一道赐婚的旨意应是不难吧……”
那厢,洛云珠还在不厌其烦地好言相劝,这厢,宋禹楼有些看不下去了。
“阿韶,她不对劲,是中蛊之相。”
闻言,叶韶快步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起这位岑姑娘来。
只见她垂眉敛目,双眼无神,瞳仁像是覆上了一层淡灰的雾色,眉心还有一点针孔大小的红点——
的确像是中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