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许久后,晁盖才将酒碗一下子拍在桌子上,大喊一声“好”,又朗笑着拍了拍宋喜雨的肩膀,“贤弟提起公子时,总说不学无术,难成大器,今日一见便知贤弟还是过于自谦了。公子分明是有才学之人!”
吴用听完仍是笑着,只是手中的羽扇摆动地更加缓慢了,双眼仍是笑眯眯的,不知在想什么。
宋喜雨继续道:“我的确想加入梁山,愿拜晁天王和众好汉为兄长,共同替天行道!”
晁盖满意地点点头,“可听公明贤弟所言,你要陪他去江州?”
宋喜雨不知,酒宴上晁盖就曾几次邀请宋江带着宋喜雨留在梁山,给了丰厚的条件,十分爽快。但宋江翻来覆去总还是那一句话——“戴罪之身,定要赎罪,愧对朝廷,愧对百姓”。晁盖心粗,几次游说失败却也觉得他油盐不进,在吴用的提示下,发现可以通过让宋喜雨留下,来增大让宋江留在梁山的筹码。宋江在酒宴上盯着宋喜雨被众兄弟敬酒时的眼神,的确可以算得上执着了。
宋江在他心中,一向是个清心寡欲又广结好友、一心为国为民的豪杰。权位、金钱、美名......似乎哪一个都不足以让他变得狼狈。当初入云龙公孙胜用不义之财生辰纲诱惑他,钱财、名誉,他只是摇头。又说如果他宋江愿意留在梁山,自己愿让出梁山第一把交椅,他也是拒绝。
如今,晁盖却在宋江看向宋喜雨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不符合宋江在世人心中印象的东西——即便是如此坦荡光明的好汉,也会露出那种不舍、不解、愤恨、黏连的神色。但正如吴用所言,有趣的是,宋喜雨本人的眼神中的却是对梁山不加掩饰的打量和对所有人的笑意,唯独看向宋江时会有片刻躲闪。
晁盖看向面前清瘦的少年,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本想送宋押司一程,只是腿伤不便行走,若得以留在梁山,三生有幸。”
吴用进行了军师级理解道:“那公子的意思是,想直接留在梁山,不去送公明哥哥了?”
宋喜雨心想你这人说话怎么同拱火一样,自己好不容易给赤裸的语言穿了基层体面虚伪的花衣,瞬间又被你扒得干干净净。属实是懒得理他,于是敷衍回道:“是。”
吴用扇扇子的手又变得轻快起来。
晁盖沉默片刻后,突兀道:“若是公子和公明贤弟能一同留下来,实属我梁山大幸啊。只是贤弟他一心要自行刺配,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啊......”晁盖的言外之意就是宋喜雨你快点想办法留下宋江。
宋喜雨笑了笑,想着宋江出去再吃点官府的苦,还是会回来的,你急什么。但又不妨过多透露,只能说:“无妨。”
晁盖最终也没说要直接留下她,只是夸赞她,然后又说希望她和宋江一起留下来,这不摆明了想用赠品吸引顾客吗。心中只叹无语,一推开门,发现宋江那张黑脸就在门外,快比得上火炉里的炭了。
宋喜雨吓了一跳,牙齿正磕在柔软的舌心上,扯着整个头的神经都在打颤,一时间痛得呲牙咧嘴,说不出一句话。
宋江见了只认定她是做贼心虚,阴恻恻又酸溜溜道:“呵......清风山寨上说的话,和你在茅房里用的水一同被冲走了对吧。”
说着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宋喜雨半天才从口中剧痛里缓过来,瘸着往前赶了几步后,终于还是放弃了扭捏作态,大步地追了上去。
剩下吴用站在门口向外眺望,无奈耸肩却毫不在意道:
“公明哥哥真的生气了,第一次听公明哥哥用如此粗鄙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