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
“我的确要自行刺配沧州,可已答应花荣贤弟见上一面,我会带你一起去清风寨。”
毫不商量的语气。
宋喜雨有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感觉。毫无疑问,宋江早已经把她的借口全部解决了。
她竭了,肚子里像被塞满了空气,压得她说不出话。
其实她觉得宋江并不懂她,不了解她的思想,她呼之欲出却又被重重掩盖的本性。宋江如此了解她,只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起初温柔的默契已经腐烂,又生出新的黏连的枝子。
她无奈应了声“好”,那声音伴着“嘎吱——”一声,被涌入的冷气吹散。外面的天雾蒙蒙的,水雾混在夜色中让人看不真切,只有灯火和烛光照出一方温暖,柔美的光晕下,是跳动的火芯。
宋江将肩上披着的衣服提了提,也注意到了外面的雨水,好心道:“今夜且留下来吧。”
说着,指了指床尾,那里靠着一个小木桌。两个人若是挤上一挤,也能勉强睡开。
宋喜雨干笑几声,不理会他渴望的父慈子孝的小把戏,留了句“明日见”便迎着细雨冲了出去。雨水湿漉漉地落进领子里,惹得她不禁瑟缩。
忽而一把伞撑在她头顶,宋喜雨望去,惊喜道:“二娘!”
孙二娘将她往伞中央揽了揽,又用手背探了下她的衣襟,确认她未曾淋湿很多后松了口气。
“若你不想同宋押司一同走,今夜我带你离开。回十字坡,我和张青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宋喜雨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她若是只想过着隐于小店里的安生日子,一开始也不会跑出来了。加上武松……她皱了皱眉,若被武松发现她还在那里,要解释的事情就更多了。
“清风寨我要去的。”
她的声音中莫名带着股叹息,好像随着细雨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
宋喜雨无端想到五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时她还是个刚被送到宋江身边不久的小孩,看着阴沉沉的天,借着孩童身份撒娇说雨天只想睡觉。宋江却冒着雨拿来了几本古书,说斜风细雨正适合博览群书。
随后,宋江在她的房间端正地坐下,率先开始看起了书,试图用自己的行为示范为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宋喜雨眼角抽动几下,只得乖乖坐了过去。只是看了没几行字,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到窗外——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人正定定地站在雨丝中。像被细心栽培的骏马扬蹄,少年人的肌肉扯着合身的白色衣袍微动。下一秒,那弓箭便转瞬间撕裂染红的靶心,快得像这雨一般。
可这射箭之人却并未因自己的好箭法沾沾自喜,只像是做了件无比寻常的事。
好生意气风发。
宋喜雨失神片刻,喃喃背道:
“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能骑乖劣马,爱放海东青。百步穿杨神臂健,弓开秋月分明。雕翎箭发迸寒星,人称小李广,将种是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