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慧！乔慧！你…你怎么了！我胆子小可禁不住吓啊！”

最先失控的，是近在咫尺的颜父。

可颜母的意识像是被剥离一般，完全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她的瞳孔蓦地缩成一点，眼白渐渐占据了整个眼框，密密麻麻的经络凸起，在发皱的皮肤下肆意蠕动。

然而，不像外面那些丧尸发作迅速，颜母表情扭曲，浑身颤抖，像是与什么在抗争。

颜父早已痛哭流涕，伸手将颜母拥入怀中，紧紧箍住。

“你清醒一点，我和囡囡都陪着你，你不许先走！！”

颜暮影的心沉到了谷底，视线瞬间模糊起来，鼻子发酸，她颤抖着想要拉开颜父，却终究没忍心。

当局者迷，她陷入了纠结与彷徨，思绪在脑中横冲直撞，扯得神经发疼。

“嗬———”

颜母在一次次挣扎中终于陷入沉寂。

她的手脚诡异地扭曲，张开嘴就要咬上眼前人的脖颈。

吃了它，是她仅存的意识。

“爸…爸！你快松手啊！！”颜暮影惊慌失措。

多么可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狱的爪牙攀上至亲的身躯，而无能为力。

“呃啊——”

炽白灯光下，鲜血四溅，倾尽了无声的喧嚣。

颜父脖颈处被生生撕下一片肉来，但仍然死死箍着颜母。

“囡…囡，爸爸……对不住……”

话音未落，颜父使出最后的蛮力抱着不停啃噬的颜母，踉跄着回到卧室，并将门反锁。

门被撞得咚咚作响，而后渐渐陷入死寂。

“为……为什么？”

泪水，早已不知不觉盈了满面，颜暮影哽咽发问。

脸上粘稠的血渍，仿佛渗入了她的骨髓，留下深刻的烙印。

心脏狠狠地抽痛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碎了，碎得一塌糊涂。

极近悲哀的时候，血液涌动、胸腔鸣振都仿佛有了声音。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可末日的残酷，终究还是超乎她的想象。

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颜暮影睁着迷茫的双眼，瘫坐在地。

明明刚刚还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怎的下一刻，变成了肆虐的鲜血？

她又该如何，释怀这样仓促又撕裂的别离？

“囡囡，我亲爱的宝贝女儿，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要不要爸妈去看看你？”

“囡囡啊，身上的皮肤抹药好了没有啊，不要吃冷的要吃热的知道吗……”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多注意，有什么困难记得和家里说，爸妈永远是你的依靠。”

“囡囡，怎么不给家里通个电话呀？最近很忙吗？”

“爸妈不要你的钱，你过节的时候多回来，爸妈很想你……”

作为一名已经毕业几年一直兢兢业业的社畜，颜暮影关于家和亲人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像是隔了一层纱幔，几番找寻，也只有只言片语的关切。

而现在，她在世界的另一边，殷切奢望家的温热，再无机会。

————

颓废的大街到处散发着一股糜烂的气味，零星的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咯咯咯———”

一阵抽搐后，伴随着骨骼嘎吱作响的声音，一条浑身是血的金毛猎犬缓缓从地上骨碌似儿地爬起。

深浅不一的伤口惊心触目，它却像是毫无感觉似的，一双惨败的眼瞳孤零零地挂着，了无生气。

“汪………”

它动了动鼻子，咧开嘴，小声呜咽着，旁若无人地从丧尸中穿行而过，留下一道浅浅黑影。

—————

“姐姐——！不要去！”

于念念急忙拉住了眼前人的手，拔高声音喊道。

颜暮影这才顿住脚步，回过了神，转身却对上了于念念担忧的双眸。

而她自己的脸上，赫然两行清泪。

刚才……我在干什么？我想干什么？！

颜暮影一阵懊悔，下一刻立马抱住了比她矮半截的于念念。

“念念……念念……姐姐没有家了……”她不停抽噎着，哭诉着，颤抖着，紧紧抱住了眼前唯一的救赎。

于念念轻抚颜暮影后背，小声安慰道：“姐姐乖，不哭不哭，念念也没有家了，但是，

“念念还有姐姐，姐姐也还有念念。”

…………

不过多时，颜父母卧室内传来一阵阵瘆人的嘶吼声，房门无动静。

即使已经平复许久，心脏仍然会狠狠抽痛，被涌上来的酸涩淹没。

颜暮影只能阻止自己去回想，才能稍加思索。

“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变异也会延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