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通报极其简洁,只陈述了有人提供了可靠证据,并协助当事人阿满报了案,其详情及结果将在案件尘埃落定后再告知大家。
但大家的担忧仍未消失。有人提出,既然村里已经知道是谁做出了这等恶劣之事,那么就应该即刻全村通报,免得那人再有下一次不轨举动。
村民们纷纷附和,讨论声愈发高昂与激动。
周纤离默默听着,她悄悄扭头去看方心澄,发现她一脸“果然如此”的愤怒表情。
周纤离问:“你知道是谁?”
方心澄长叹一口气,目光仍直视着前方,沉声道:“恐怕我的推测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
方心澄这才转过脸来,眼底透着浓浓的哀伤:“只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周纤离还想追问她猜测的到底是谁,正在这时,有人忽然冲到村长面前,焦急道:“村长不好了,小俞家前面那片林子起火了!”
只见村长脸色霎时一变,但很快沉着道:“让护林队赶紧集合先救火!我联系镇上的消防队!”
周纤离只觉得后背猛地一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迅疾地冲破人群,挤到了村长身边,“是俞樾家那边起火了吗?”她焦灼地问。
“对!”来报信的人飞快地答道,“这些天没下雨,火势一下就起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人在不在里头。”
“‘不知道他人在不在里头’是什么意思?”
“我们发现火灾的时候,第一时间打了他的电话,”那人眉头紧皱,摇了摇头,道,“没人接。”
“先去救火!”村长催促那人赶紧去联系护林队其他成员,又转头对周纤离道,“你跟着我!”
周纤离一边紧跟着村长,一边拨打俞樾的电话,“嘟——嘟——嘟——”仍然无人接听。
她强迫自己冷静,在心里告诉自己:俞樾本身就是护林员,肯定有火灾逃生的经验,要相信他。再说,电话无人接听并不就代表他被困火场,也许他正在巡山呢?山里信号不好她是知道的……
周纤离搓了搓满是汗珠的掌心。不知怎的,她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一个念头:我还没邀请他看过我出演的音乐剧呢。
忽然,旁边有人喊了一句:“消防来了!”
周纤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架飞机轰鸣着划过上空。不一会儿,机尾拖出长长的白色雾霭,徐徐覆盖下来,与大地上的熊熊火光纠缠在一起。不远处的火焰忽明忽暗,冲进火灾现场的救援人员愈发多了起来。
“你干什么?!”村长突然拽住周纤离的手臂,厉声喝止道。
周纤离猝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跟着消防员正往火场里跑。她脚步一顿,觑了觑村长沉肃的面孔,又望了望火光处,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找到了证据,证明营养液那事跟你无关。”村长忽然话锋一转,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周纤离。
她惊愕地接过来,喃喃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信封里的东西方方正正,很轻,周纤离掏出来一看,是几张照片。
趁着尚明亮的暮光,周纤离拿近细看。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里的背景是阿满的果园,果园里有三个人,有人在树上摘桃,有人在树下接,还有人在一旁扶着梯子指导。
这三人正是她、苏湛和阿满。
周纤离又是一惊,讶然道:“这不是我们去给阿满上课的那天吗?”她顿了顿,更疑惑了,“谁拍的照片?俞樾怎么弄到的?这个怎么就能证明我是无辜的呢?”
村长探过身来,伸出食指指了指照片的左下角,说:“你看看这里,还有一个人。”
周纤离仔细辨认,发现村长所指的位置确实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她正费解这个所谓的证据似乎很牵强时,只听得村长又说:“后面几张是放大清晰版。”
周纤离了然,依言翻开其他照片,那模糊的黑点变成了清晰可辨的人影。照片里的人俯身在阿满果园的水池边,正往里头倾倒着些什么。
周纤离怔愣在原地——这个真相既出乎她的意料,但莫名地,似乎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远处的火光映照在相片上,仿佛火舌蜿蜒着舔舐了过来,要将这些照片燃烧殆尽似的。
突然,脑中一声轰鸣,周纤离瞠目望向村长,惊骇道:“他知道证据是俞樾提供的,他要报复!所以俞樾肯定在里面!”
说罢,她将照片往村长手里胡乱一塞,拔腿就往火灾现场跑去。
周遭是鼎沸的人声,头顶是轰隆的飞机引擎声,有人朝前跑时撞开了她的肩膀,有人迎面怒喝让她不要靠近。呼吸变得愈发困难,鼻腔里充斥着刺激呛人的烧焦味道,喉咙又干又痒。
村民们自发在火场外围大量浇水,以便形成阻燃带。
路过时,周纤离脚步一顿,她思考了两秒,立刻上前,舀起一瓢水,往自己身上浇了个透。
紧接着,她便以更快的步伐往火光中心跑去。
烧断的树枝被踩得吱嘎作响,黑色烟尘与白色灭火剂粉末混杂在一起,铺满了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