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每一条青鸟来说,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倘若此次不中,青鸟就会立刻意识到陷阱所在,疾速逃离该处。再加上眼下这片水域喧哗至此,恐怕很多青鸟根本无须冒险一探,对声音敏感的它们本能地就远离了这里。
好在他们二人一个经验丰富、一个进步神速,凡进入他们围捕范围之内的青鸟,他俩四手联捕,竟无一鱼漏网。
可很快,周纤离发现,他们捉完原本就徘徊在竹筒四周的青鸟后,并不见新的“补货”。
她放眼四顾,看到村民们亦是以竹筒为圆心,形成了层层包围圈。一旦有青鸟想靠近歌声源头,就被伺机而待的他们截了胡去。
周纤离转身对俞樾道:“青鸟过不来。”
俞樾望着周遭的村民,也蹙眉道:“打不过就加入,要不我们也抢他们的鱼去!”
周纤离并不附和,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对策。
这边尚苦于突围之难,那边又传来了新战况。
在更上游的地方,有村民于洄湾处放置了一架自制的音乐水车。
听说那水车的风叶轮由特殊材质制成,不仅易被流水拨动,在这个过程中,叶片还会因水流的撞击而发出极为动听的声响。
因此,只要水流不停,那架水车就能一直循环演奏同一支曲子。
相比起周纤离他们的方式,简直一个是听现场live,一个虽说是标准音质,但到底是录音,听起来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要不是这里的青鸟没听过音乐剧,周纤离和俞樾这两个外乡人恐怕早早就出局了。
眼看着近前的局面突破无望,远端的对手又如此强劲。
周纤离凝神思考,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音乐剧本身。她择选的唱段似乎对青鸟们颇具吸引力,连周遭这些村民们之所以能“截胡”成功,都还是倚仗着她的录音。
若我将录音带走,会如何?
周纤离灵光一现,忙不迭地朝竹筒走去。
她取出裹着防水袋的手机,挂在脖子上,朝重重叠叠的“封锁线”走去。
她沿着“封锁线”随意走动。
果然,她走到哪儿,青鸟们就跟随着游到哪儿,连带着村民们也像河浪一样,一会儿全体涌到这儿,一会儿全体又涌到那儿。
周纤离觉得好玩极了,不禁加快了移动,村民们的“人浪”也涌动得愈发激烈了。
她脑海中已然冒出了个绝佳点子。
周纤离迅速爬上岸,想跑出村民们麋集的河段,却被脚下一绊——该死,她忘了自己还穿着笨重的橡胶裤!
她立马稳住身子,抬手就去解背带的系扣。
可这系扣不知被俞樾怎么捣鼓了一番,穿着是够牢靠了,但眼下要将橡胶裤脱掉,竟一时找不到背带扣的解法。
周纤离急得团团转,手指愈发笨拙了。
她一时气急,对着河中大喊:“俞樾,快来帮我把这裤子脱掉!”
周纤离的声音本就弹韧有力,加上此刻情急,声量不是一般的大。
瞬间,这句喊话犹如一张巨网撒出,笼罩在惊蛰河上。
网下的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朝岸上望去,有大人飞快地遮住自家小孩的眼睛,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
而另一位当事人俞樾先是被周纤离的喊话一惊,随即倒是明白了,但村民们齐刷刷看向他的眼神显然是没明白。
他只好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岸,一边帮周纤离解背带系扣,一边朝大家做着没必要的解释:“我给她系了个双环称人结,非常牢固,我们救援时经常使用。我建议大家捉青鸟的时候都可以系这种结,橡胶背带裤比较不容易掉。”
“哎呀,好了,关键时候忽然做什么科普呀?”
周纤离完全没意识到周遭的异样,只顾低头看那个绑得死紧的系扣,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俞樾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肚子里万千句话翻涌,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不捉鱼了?”
“怎么可能?”周纤离惊愕地看着他,“正值赛点,我们俩可不能输!”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俞樾解开了一边的系扣,伸手去解另一边。
“呆会儿我带着手机直接从那儿,”周纤离指了指“封锁线”外的一处,“一直游到上游接近洄湾的地方,将两边的鱼都吸引过来,你看准时机赶紧捉!”
俞樾一惊,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你要在河里亲身引鱼?”
周纤离不知道他反应为何这么大,轻松道:“对啊,你看见了,青鸟超爱我的唱段,刚好我游泳也非常不错。我们直接把青鸟带走,看他们怎么捉。”
“不行。”俞樾留下尚未解开的半边系扣,后退半步,沉声道,“我之前说过吧,青鸟的背鳍和腹鳍特别锋利,在捕捉的过程中很容易被它们割伤。”
俞樾指了指周纤离的橡胶背带裤,继续道,“这也是要穿这个的原因。你现在打算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就去与青鸟共游?你疯了吗?”
周纤离拽着另一边的系扣,不甘心道:“可你说的是捕捉过程中容易被它们割伤,我在水里又不捉它们,它们总不会主动来伤我吧?”
俞樾被她的文字游戏气得一时语塞,刚想二话不说,直接将解开的系扣给她重新绑上,就见她手指一阵翻飞,另一边的系扣不知怎的竟被她解了开来。
周纤离粲然一笑,三下五除二地将橡胶裤脱了下来。
俞樾还想阻止,话尚未出口,就只见周纤离猛地凑到近前,定定地盯着他,恳切道:“洄湾见!你快去!”
说罢,她沿着河岸,迅疾地朝上游飞奔。
越过人潮后,她忽然一顿,回头张望了一眼,不知是在看鱼,还是在看他。
紧接着,她轻轻一跃,像一尾真正的青鸟一般,消失在澄澈宽阔的惊蛰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