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审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来投诚的。
所以环视了一下下首的其余五个人,状似不在意地避开眼,手上的笔悄然顿住的,更有甚者直勾勾看过来,见陆审确发现还厚着脸皮对着她笑了笑。
自己的态度是这六个人行动的风向,陆审确悄然笑了,水已经混了,谁是时归的人想来不日便能一目了然。不过叫人轻易看出来可不是一件好事啊,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自然要用方大人这个饵多引些鱼才好。
“怎么好劳烦方大人跑这一趟?不过方大人愿意去,也便好好办这趟差。”陆审确笑着答应了下来。
姚相有时候先把有把柄握在手里的人宽恕了,等人死心塌地之后,再叫旁人牵扯去。
保不住你,是你自己没藏住尾巴,我能保全你的家人不被流放,可不能保全你的命。
眼见他如蒙大赦一般的带着那页文书便急急往外去。
陆审确在他出殿门之后,很轻地哼笑了一声,却不明说,等她再看的时候,手下的人都已经悄然低下头有沉浸回了手中的事物之中去了。
既然方大人不在,坐在这儿陪着几位演戏也实在无趣,她怕晚上出门巡查的时候,有人狗急跳墙销毁证据,账目也交去让兰娘盯着里,她现在连查账都没得可查,实在无聊的紧。
终于熬到了下午,后院里的兵将列队出门,开始准备着防火事宜,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陆大人,属下清点过路边的商人了。”
“陆大人,已经全部监督着摆摊避开书院了,必然不会叫打搅了未来的诸位大人方才读书的。”
“陆大人,已经把染布和做盔头作坊都查好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陆审确拍拍久未活动的胳膊腿儿,只是叫了魁星便走。
周统领大概是要在官署留守了,这时候他也还未离开,陆审确因着这位嘴太厉害,人似乎又有些憨直,不欲与他多掰扯没用的,回府上换了身常服,做寻常女子打扮,踹了自己的令牌之后,便与魁星一道融入了人群之中,正慢悠悠的溜达。
姚清规早已经等在路边了,身上穿的衣服颜色竟然与以往的素雅背道而驰。
橙黄色的很亮眼,远远看来显得暖融融得,与路边商贩正在贩卖的花灯交相掩映,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尤其是眼见到陆审确的那一瞬间,微微笑了笑,眼睛都叫花灯照得亮晶晶的。
“姚郎。”陆审确脱口而出之后,自然地走了过来,她们二人都是随意穿着,没有特意打扮过,但是因为气质与京城的姑娘们格格不入,三人并肩走倒是很显眼的了。
魁星看了两眼,还是跟在这俩人的后面了,有些震惊地暗自在心里骂:什么前路上有数的人,明明是郎有情妾有义,看上人家了才是吧!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陆审确的心思全然没在姚清规身上,只把手背在身后,看着灯和人流的疏密走的极慢。
街上的男女大多都执手走,就算停在路边树旁,或者是两相撞到,他们也都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等她大致对周边环境有了数之后,才放松了些,仍旧不愿意与人有肢体接触,边走边躲着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魁星跟着她后面半天了,目之所及两个人虽然并肩走,虽然姚清规会时不时会将目光偏向自家姑娘这一侧,却总是喜欢在陆审确转头过来的时候收回去。
但是读书人哪里会藏着目光呢?
魁星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秉性,又看着姚清规这样子,只在心底的暗暗叹息。
“问之,有喜欢的灯吗?我看你看花灯看了一路。”姚清规又不去握她的手,面上的表情轻松平常,却长时间没见她说话,只好如此问道。
虽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目之所及,花灯温和暖黄的光晕里,便只觉得她一双素来都凌厉的眼睛,都温和的像是一池秋水了。
姚清规既然发了问,陆审确没有不理他的道理:“我一个在当值的,拿着柄灯算怎么回事儿?总不能叫我遇见事儿,拿灯指着人家吧?这多没威严啊。”
“不是的,陆大人只是站在那儿,就没人敢当着你的面做坏事了。”他已然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灯花之下,原本是叫有情人出来交游的机会,但此时此刻,既然神女无意,便全做自己的一场梦,恰巧被她圆了吧。
掩饰自己的情绪对姚清规而言,是一件做惯了的事情,这时候也没有掉链子,仍旧笑着看向她,其他眉眼间画了精致妆容的姑娘会拉着情郎的手,她却在暗暗地扛着这些人的安危。
陆审确横了他一眼,手指点点他肩膀:“姚相随,你这人,这两年在外面晃悠,长进最多的竟然是嘴巴?当年的姚清规,三闷棍打不出一句这种调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