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君连问候都懒得问了，直截了当地问：“你回到家了吗？外婆担心你惹事，她找不到你，找了我妈，我妈又找我，要我问你回家有什么事！”

崔皓月打开手机，看到丽君的质问，没有回复的念头。

回家有什么事，她到了家，奶奶自然会知道。

“谁找你？”陆晨曦注意到崔皓月的神情，握住她的手，“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有事？”玩手机的晏北回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坐在副驾驶座的徐凌波也回过头，看向后座的崔皓月三人。

“表妹找我。”崔皓月给她们看表妹的消息，“年初开学那会，我爸带着一大群人来学校找我，无论是奶奶，还是姑姑，没有一个人通知我。他们应该知道我爸逼我辍学嫁人，可是，他们没有阻止，也没有告诉我。”

奶奶恨她，姑姑不可信。

表妹丽君大概不知情，她不怨表妹。

但她不会亲近表妹。

陆晨曦搂住崔皓月的肩膀，说：“皓月，他们不识相，你不必为他们难过。”

崔皓月沉默不语。

陆晨曦逗她：“要开心，你今天衣锦还乡，是绝对的主角，没有什么值得你皱眉。来，看着我，跟我一起笑！”

对镜子苦练过笑容的陆晨曦，笑容极具感染力，崔皓月跟着笑起来。

晏北回放下了手机：“皓月，给我们讲讲你的童年！你和凌波有没有一起爬树捉鸟，一起下水摸鱼？”

“爬树有，我家的树皓月都爬过，她爬树很厉害的，细细的枝条她也敢攀上去，当然她现在不行。”徐凌波终于有机会插话。

陆晨曦看着近一年来个子长得飞快的崔皓月，想起她去年营养不良得像个小学生的可怜模样，感觉徐凌波不会说话。

“她长高了嘛。”晏北回缓和气氛，“你们捉过小鸟吗？”

“没有，顶多看看小鸟的窝。”崔皓月说，“凌波家里有荔枝树，长的荔枝不太好吃，她家的黄皮也酸酸的。”

“不知道我爷爷打哪里弄来的荔枝苗，长的荔枝树，荔枝总是很少很难摘到……”徐凌波今年没吃过家里的荔枝，“我家还有番石榴，很香很好吃！”

聊着天，山村渐渐近了。

徐凌波家是村里第一个盖楼房的，门前的院子铺了水泥，格外平坦开阔。崔皓月记忆中的荔枝树、黄皮树全都伐倒了，筑起光秃秃的观景台。

一眼望去，碧空如洗，苍翠群山连绵起伏。

徐凌波的长辈挑了个极好的建家位置。

崔皓月家门口的风景也不错。

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景致让给别人呢？

她在这里长大，这里是她的家，她应该拥有它！

崔皓月想起嫁人后户口迁到夫家，分不到娘家田地的姑姑，想到单身至今却分不到老家田地的陈若龙，嘴唇不由得抿成一条线。

她，要争老家祖宅，想拥有老家的田地山林！

陆鸿把车停在徐凌波家的院子里，下车呼吸新鲜空气：“还是山里好，没有污染。”

“妈！奶奶！”徐凌波下了车，立刻跟迎出来的长辈打招呼。

她向她们介绍：“还记得吗？这是皓月，现在她长高好多，我在考场上见到她，差点认不出她！这是皓月的朋友陆晨曦，这是她的另一个朋友晏北回，她们都好厉害的！”

在过去，自己怎么跟徐凌波的长辈打交道？

崔皓月回忆过去。

她来徐凌波家是找徐凌波玩的，不在意徐凌波的长辈，遇到她们总是低着头，从不打招呼，顶多问一句徐凌波在不在家里。

现在怎么对待她们呢？

她站在陆鸿的身后，站在两位好朋友的旁边，像第一次见到徐凌波的长辈那样打量她们。带着一点对她们外表的好奇，一点对她们品格的审视，唯独没有敬重。

长辈总是要求晚辈敬老爱幼。

所以，当崔皓月面对拦住她和晏北回的邻班男老师，虽然觉得对方冒昧，可她还是认真地聆听他的教导。

凭什么呢？他凭什么得到她的敬重？

就凭他早出生十几二十年，他便有资格对她们指手画脚？

他既没有丰富的学识，也没有新奇的独特见解，他只是一个重复陈词滥调的庸人。

他不配得到学生的敬重。

崔皓月在想，徐凌波的妈妈和奶奶值得她敬重吗？

她审视着她们。

徐凌波的妈妈一直在乡下工作，她叫陈秀丽，头发扎成一束，衣着打扮整洁，没有染发也没有烫头，淡红的唇色跟徐凌波如出一辙，看起来比时髦的李金凤亲切。

在崔皓月的高考成绩揭晓前，她认为崔皓月傍上有钱男人，不许徐凌波和崔皓月来往，甚至用断绝母女关系胁迫徐凌波听从她。

徐凌波已经成年，陈秀丽仍然把徐凌波当成缺乏判断能力的孩子。

她并不尊重徐凌波。

徐凌波的奶奶有些驼背了，崔皓月对她印象不深，看着是个平和的老太太。

“你们好。”崔皓月主动打招呼，不亲切，略显冷淡。

“你、你好！”陈秀丽有点儿结巴，崔皓月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感觉现在和崔皓月和过去的徐婷婷判若两人。

也才一年不见，怎么崔皓月变化这么大，她女儿瞧着还是跟从前差不多？

悄悄地瞪徐凌波一眼，陈秀丽开始挑剔女儿。

徐凌波莫名其妙，有些委屈：“妈？”

陈秀丽陪着笑脸看陆鸿，干巴巴地说：“你好？你是陆同学的家长吧？我是凌波的妈妈，听凌波说你们来做客，准备了茶和白开水，你们……要不进屋里坐坐？休息一下？”

这个有钱人开着一百五十万的车，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什么东西，都够穷人吃饱了。

至于崔皓月，任她变化再大，考得再好，现在也是个穷学生。

倒是让她走了大运，让有钱人看上，不用愁上大学的钱。

自家女儿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光顾着介绍崔皓月和她的两个同学，也不介绍一下人家的家长。

“你好。”对陆鸿来说，陈秀丽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陆鸿礼貌地笑笑，看一眼崔皓月，对陈秀丽说：“那就麻烦你招待我们了。”掏出一张名片递出去，“我是资助皓月上大学的人，也是崔女士的商业合作伙伴，我姓陆，正在经营一家卫生巾工厂。”

什么崔女士商业合作伙伴？陈秀丽听不懂，接过名片看了，更不懂了。

不是说陆鸿搞房地产吗？慕娣老公买的房是她盖的。

怎么陆鸿变成做卫生巾的女老板了？

卫生巾原来那么赚钱？能让人开豪车住别墅？

搞的卫生巾牌子叫“为她好”，没听过，也没见超市有卖这个的，难道是小厂？

疑惑虽多，可卫生巾工厂也是厂，能自己开厂的老板，尤其是女老板，肯定有钱有本事！

陈秀丽把名片放口袋里，殷勤地请陆鸿一行人进家，吩咐徐凌波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