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
“不会。”
“我刚刚都看到了。”
“不会。”
“哼,不教就不教,那下次你也给我开喽。”
“行。”
两个幼稚鬼。
天际已经是粉红色,今天的活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游客也已经走一大半了,热闹散后却并不寂寥。
沙滩上有留下组织海边电影,排球,也有亲子出游开始搭帐篷。
大概来都来了。
张超时雨小娜大家一齐凑过去看电影,太过投入没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电影声音大,徐漾朝江时雨耳边说自己想附近走走。
踩在柔软的沙子,被远处粉彩粼粼的海面吸引,原本没找到的人,不经意转头遇见了。
周泽树半蹲在前方和一个小女孩说话。
小女孩看起来有些怯懦的样子,并不像很大胆的孩子。
周边也没有父母,大概率是一个人来的。
今天有活动,公园人多,却没有多少人买她的花,篮子里还剩有一大半。
粉雾海,白色少年,缤纷花束,风鼓起的衣角。
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好像永远被隔绝在外,周围的欢声笑语,都与他不关。
可这样一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头绳用么?”
“嗯?”她匆忙神思回来。
周泽树示意手腕,她懵懵地褪下来给他。
皮筋在他手指上利落地转了两圈,一捧彩虹似的花束出现在她面前。
不同颜色的花混在一起并不奇怪,反而有种独属春天的美,像童话故事里打翻的糖果罐。
徐漾抱在怀里,开玩笑道:“看来我来得巧,提前捡漏了。”
“来不来都是你的。”
周泽树在一旁长椅上坐下。
徐漾跟过去,花抱在手里没放下,一副相当震惊的语气:“哇哦~果然这样,我原来是你处理不需要的东西存放柜!周泽树我算是看清你了。”
什么破比喻。
周泽树表示无语:“跟我演上了?”
“你说是不是嘛。”
两人看着烟粉色的海,都有点安静。
徐漾忽然开口说:“我高中的时候上《子路、曾皙、冉有、公孙华侍坐》的时候,孔子问他们都有什么志向呀?过了十几年,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你猜为什么?”
“因为曾皙说的话?”
徐漾哈哈笑:“你高看我了,那周我刚好轮座位,在墙柱子边上,这个位置当时可是抢手货,那天带了一个苹果,你知道吧就那种又红又大,超级标准的那种,摆在那实在太诱人了,苹里苹气的,我当时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苹果,就忍不住偷偷拿在桌底下玩,学生嘛,除了上课什么都感兴趣。”
“结果盘着盘着,光溜溜的一下滚到过道去了,我天,我也不知道老师怎么下台了,我们当时语文老师特别凶,那天从午休开始,我在办公室啃了一下午苹果,从自以后直接对苹果免疫了。”
那个月她看到苹果就想吐,为此还得了一个外号“苹果侠”,不知怎的,传开了。
她当时是物理课代表,经常出入办公室,有时候老师就说:“哟,我们苹果侠来了。”
这个称呼足足被朋友笑到高中结束,现在有时候在群里还会被提起。
周泽树想到那个场景,不禁弯了弯唇。
“不过,曾皙的回答我还是很喜欢的,他是这样回孔子的。”
她细细回忆,有点卡壳。
糟糕,尴尬了。
周泽树撇撇嘴,替她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耶斯~所以对嘛。”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园。”她拍拍他的肩膀,伸了个懒腰。
“我们只需要把它当做一场体验,如果不想继续,完全可以打开地图,换下一个项目。”
生命的意义就是如此,没有什么能将我们难住,太过较真反而会失去原本的乐趣。因为某一项关卡,就忽略了后面的美好。
那不值得。
别钻牛角尖。
人生统共不过三万天,每个人最终归宿都是一抷黄土,既然这样,有什么好困扰的?坦然一点,平静一点,春华秋实,夏雨冬雪,这个世界还有好多值得细细感受。
毕竟地图是在你手里。
……
周泽树无声望着那片橙粉色海。
他人生头一次反思。
他劝邓云往前走,别活在过去,那他呢?
怎么到自己身上,就迷糊了?
他开始审视自己,为什么要把生活过得这么丧,这么多年到底因此错过了多少风景。
他亲手铸造一个牢笼,把自己完全困住了。
人都是渴望光的。
他也不免落俗。
那么,今天钥匙把门打开了。
……
“周泽树。”
“嗯。”
你收到过花么?”
“怎么了?”
“你这人真是的,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嘛?”
“没有。”
“网上说得果然没错,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收到第一朵花。”
她站起来,挡在他面前,从刚刚花束里拔出一支向日葵来。
“不过,很不幸你不在那百分之九十九中。”
“喏,这朵给你。”
“搞清楚点状况好不好?”他笑着,“我的东西。”
她理所当然:“你给我了那不就是我的,我再送你有问题么?”
行,你说得算。
徐漾不自觉望了眼周泽树,此刻他坐着,她站在他面前,这一次她不再需要抬头。
风轻轻吹着。
谁都没挪开。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
她心里一突,怕暴露什么。
下意识眼神想逃,周泽树却伸手取走她手里的向日葵,将她手腕一拉。
瞬间,她和他的距离变成了咫尺。
徐漾大惊失色,她一个趔趄险些扑进他怀里,左手寻求支撑点不受控制地胡乱按在他的胸膛上,要死了!慌乱中迅速收手站稳。
男人坚实的胸膛,触感由在手边。
徐漾暗骂自己果然是个老色鬼。
浑身如过电般。
怎么办。
心好快,好快,要跳出来了。
太近了。
她闻到了他身上清冽夹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这个时候如果张手,可以直接算作拥抱吧。
徐漾蜷了蜷手指,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握紧了。
她还是较劲般垂下眼睛,没有移开视线,脑子里蓦地蹦出孙雨柔那句,你明明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啊。
周围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里——
他们的目光在彼此瞳孔里肆无忌惮地,侵略性地、占有地、试探性地交汇。
徐漾蜷起来的指尖蓦地崩得很紧。
因为周泽树握住她手腕的拇指来回轻轻滑过她腕内的肌肤,她的脉搏跳得太快了,好烫,好烫,明明他的手指也很烫的,分不清了。
只求她的脉搏,千万别出卖了她。
……
晚风轻轻吹着。
刚刚的话题依旧还在继续。
“那么小漾老师,还会有下一场项目吗?”
“当然。”徐漾已经克制平息下心跳,强迫自己和那双温清的眸子对视。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园。
那么。
祝你,祝我,
祝我们玩得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