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霎时间有些复杂,心底浮出一抹难以言喻的不解,如果那么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拆穿她。
一缕风吹来,有些凉,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夜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枝叶上。
烛台上的火舌被夜风吹的摇曳窜动,暖黄的烛火照在姜旒面上,看不清神色。
许久之后她才出声,翁声翁气的好像被窗外雨雾缠绕,让人听的不甚清楚:“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萧斛只背对着她,搭在雕花窗上的指节不自觉的收紧,直到冰凉的雨星子落在他面颊上,他才开口:“零陵那时。”
他将窗户阖上,隔绝了外头窸窣的雨声,也隔绝了略带凉意的夜风。姜旒闭了闭眼,嗓音有些哑,绵绵的:“为什么替我瞒下来?”
萧斛看着她在烛光下依旧有些显得苍白的面容,好一阵才道:“你救过我,那时我不仅没认出你,还误伤了你。”萧斛心上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胀:“我后来才知道你射偏的那一箭,并不是想要陈大人的命。”
姜旒纤长的羽睫微垂,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那时候就算我杀了陈子良,胡臻也一样会杀我灭口。所以陈子良死不死,都不重要了。”
萧斛却微微蹙眉:“死不死都不重要,你为什么放过他?”萧斛气她永远就是一副这般冷酷模样,似乎违心的不想要别人发现她是个会心软的人。
仿佛这样浑身长满尖刺,就没有人能窥出她的喜恶。
姜旒却不以为意的举起自己的右手,烛光下细白的指节上的茧子突兀的有些刺眼。
她面无表情,烛火在眼底跃动:“我生来就是为了杀人,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死一个和放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全凭我开心罢了!”
萧斛只觉心上袭来一丝刺痛,溺的他有些不适。
姜旒微凉的袖角从他手背滑过,他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一把握住她微凉的纤指,胸口也随着他的情绪起伏。
“姜旒,是你不愿正视你的内心!”说出来萧斛就后悔了,看着姜旒略懵又莫名看向他的眼,他唇角微颤却还是强硬的抿着,似乎在支撑着什么快要轰塌的东西。
……当年破姜国皇城的兵,是由他父亲亲自带领。
他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多说一句。
姜旒看向他,手背是他微微粗粝带着烘烫的体温握住自己手的大掌,却也似乎从他矛盾又复杂的长眸中看出一抹怒其不争的意味来。
不知怎么的,姜旒竟觉有几分动容:“萧斛,是你赢了。”
萧斛高大的身影将她笼住,半睨着她的眸轻微一颤,躲开了她的目光,也缓缓放开了掌中那纤瘦的手,微微握拳。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爷,外头来了个人,说是要见您。”姜旒细听。似乎是燕山月的声音。萧斛缓缓舒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冷冷道:“是谁?”
燕山月道:“似乎是皇城来的人。”
萧斛道:“带去书房。”说着背过身去,是对姜旒说的:“你早些休息。”
姜旒见他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微凉的指尖压在他的掌心,萧斛心底不自觉的一颤,方才还压在心底的沉重在这一刻凝住。就听姜旒道:“带我一道去。”
那股怪异的热气似乎又窜上了他的耳尖,一时间他有些磕巴道:“你身子还虚……不宜走动。”被她握着的大掌却不自觉的轻颤,有些欲握欲推又僵在那里的模样。
“请你带我去,也许我能帮上忙。”姜旒真诚的看着萧斛,萧斛这才回过身来看她,她眼底的热切不像是假,莫名的他似乎是想确认什么一般。
他深深看她:“你要知道,我若真去了皇城,那个位子就是我的了。”他视线微闪,似乎在她眉眼间反复丈量着某个悬而未决的谜底,想从她眼底想窥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来。
姜旒听及此,只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垂下了眼。
下一刻眼前黑影一闪,一件黑色披风就拢到了她身上。
这样亲近的距离,鼻息间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几乎将她围绕,包裹!
萧斛替她系好披风,戴好兜帽。
姜旒整个人被拢在他的披风中,还不等反应身体一紧就腾空而起,腰间的长臂一箍她就落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温暖怀抱中。
姜旒错愕的抬眼,却只看见青年利落紧绷的下颌:“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