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嵘捂着胸口在雪地里踉跄前行,身后亲卫用身体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利刃破空声里,他听见在他身侧兢兢业业十来年亲卫的嘶吼,凄厉浑厚:“殿下快走!往北!”那是通往邶国的方向。
进了邶国境内,晋国的追兵就难以施展了。
胡嵘没有回头,紧抿的唇线微微下撇,他极力忍耐着那股似要击溃胸腔的崩溃感!
任由后头残破不堪的喊叫逐渐远去,他终于是甩开了追兵,只可惜,身边连一个人也没留下!
冰碴混着血沫呛进喉管,胡嵘咳出一口血,无力的跌坐在古槐下,短短几日,他的神色似乎比面前皲裂的树纹还要苍老。
谁能想到一月前还风光无限好的二皇子胡嵘,转眼就被废除了皇子爵位,成了如今的丧家之犬。
他眯眼看着天上零碎如絮的飘雪,任由它们落在他的面庞,冰冷彻骨。
“想活命吗?”雪幕中忽然传来一阵清冷女声。
胡嵘一把抓紧身侧的长刀,警惕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阴鸷狠厉,玄色劲装的男子立在丈外,蒙面的黑巾上凝着霜花。
胡嵘眸色愤恨,握紧手里的断刀:“胡皎的狗?”
男子冷笑一声,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讽笑:“看来阁下被胡皎追的不轻啊!”
胡嵘一愣,抿了抿干裂的唇,才看清男子衣襟上独属于邶地皇室的图纹,胡嵘眸色冷了下来:“拓跋烈的人?!”
“陛下说,能给您晋国给不了的东西。”男子抛来一枚玉牌,双龙纹在日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他笑的诡异:“比如……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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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霖将沉重的长刀往桌上一搁,神色凝重:“少主,我们发现另一支队伍的踪迹,也是在胡嵘消失的附近发现的。”
旁侧有人附和:“我们和那些人交过手,他们竟然会些我们璧琰阁的招式,实在诡异!”
不止那些人诡异,进入了文都的地界儿,就有这种感觉。
实在是诡异极了!
蒙霖默了一阵,想起一件事:“还有个消息,邶王萧斛回文都了!”说完偷瞄了姜旒一眼。
姜旒夹着菜的手一顿,又不着痕迹的放下筷子,端起旁侧温好的酒喝了一盅。
姜旒回着蒙霖前头发现可疑人马的话:“我瞧着那些人只怕不简单,再去探胡嵘的下落。”
璧琰阁自打被剿灭之后,叛的叛死的死,除却召回的这些人,姜旒可不记得还有什么遗漏的璧琰阁势力。
难不成是璧琰阁的功法泄露?!这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姜旒吩咐:“下去查查那队人马的底细。”若是江湖毛贼,姜旒倒不想计较,可若担着他们璧琰阁的名头四处作恶,那可就不好了。
“是!”
街道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哀乐。加上唢呐声呜咽,如泣如诉,姜旒一下就想起了城中挂满的素绢丧幡。
铜锣和牛皮鼓敲击的声音让整个氛围愈发沉重。
屋里的几人都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蒙霖站在窗边,轻轻挑开窗户,寒风送来几片雪花,白茫茫的街道上气息沉重压抑。
送丧的队伍缓缓前行,宛如一条白色长龙。
姜旒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人身上,青年身着白色丧服,饶是距离远了些,瞧不清他面上神色,举手投足之间仍旧能瞧出此人威仪不凡。
丧幡在寒风中鼓起又落下,发出簌簌声响,像是在召唤逝去的灵魂,持着招魂幡的人面色凝重,脚下的步子沉稳而缓慢。
队伍呜呜咽咽的哭声逐渐近了,姜旒才看清队伍前方的萧斛,往日那双充满侵略感的眉眼在如今罕见的多了几分压住的内敛。
像是一直被强压心底的乱麻,仿佛下一刻就迸发将它斩断,却又在溃败的边缘被死死纠缠。
萧斛似乎是有感应一般,直直看向姜旒的方向。
方才他身上那股子矛盾的情绪似乎是姜旒的错觉,姜旒的视线猝不及防与他对上,他眸子里压着的情绪瞬间褪去,视线逐渐变得灼热,像是两颗跳动燃烧的火星。
如鹰视狼顾,凌厉尽显!
姜旒从他眼中探出了一丝隐忍夫人陌然,一瞬之间,只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横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如此近的距离,变得却难以丈量。
萧斛的神色有些冷酷,转头和旁侧的亲卫说了句什么,看着那人迅速消失在队伍之中,姜旒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蹙眉,胸腔里那颗波澜不惊的心,却在此刻生出了一种隐隐的痛:“被盯上了,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