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能顺路送你到哪儿,在附近给我找一个停车的地方。”
“找个大型建筑,在大路边的,要有摄像头。”
......
最后的定位,定在了离俞微住的小区差不多十公里外的广场,就在铜城区。
之后车里一直安静,一直到下了高速,车里也只有时不时的电子提示音,前方几百米处有违章拍照。
打破安静的,是俞微的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名字是“云大公主”。
云大公主全名姜云慧,是个刚刚大学毕业两年,因为不想继承家业,于是离家出走,一心逐梦漫画圈的大小姐。
大小姐人不错,刚认识那会,她除了有一身不要家里资助的铮铮铁骨之外,还有未经社会打磨的脾气、家徒四壁的家居审美、以及五星级能挨饿的天赋...
这天赋...实在是不说也罢,总之,新时代新社会,俞微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化天赋为身体腐朽,主动接济了她几次。
大小姐也很积极求生,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一到饭点就捧着她的碗来化斋。
俞微那时候还有一个月就要搬家,也就没多计较,想着也就最后一个月的事。
可没想到她搬家没多久,大小姐眼巴巴就跟了过来,来的时候行李简单,几件衣服之外就只有她那个破碗。
再之后,她基本就和俞微绑定了,本着有饭就是妈的深刻母女情,俞微搬哪儿,她跟哪儿,一转眼就跟了两年。
这会儿打电话过来,多半是到了夜宵的时间了,催她回家。
俞微从支架上拿下来手机,很用力的贴合耳朵,“喂?”
“微微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那头的女声年轻明媚,不自觉的跟她撒娇,“雨越下越大了,你们那还没结束啊?”
这边的雨自从下了高速之后就不怎么下了,地上的积水反着路灯的光,一整条顺着马路蜿蜒下去,像是一条优雅的长龙。
“结束了,这就回去了。”
“哦,那我去地铁站接你?你拿伞了吗。你到哪儿了?”
“不用,我打车回去。”俞微说,“拿了伞,到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行天桥,回:“马上就要经过一座桥。”
对面安静了几秒:“现在呢?”
俞微情绪稳定:“现在刚过了桥。”
姜云慧郑重“嗯”了一声,“那你变成米线了吗?”
俞微:“......”
你脑子长泡了吗?
俞微用力握着手机:“你晚上要吃米线?”
姜云慧反应迅速:“你居然没骂我,你身边有人?”
俞微想打人:“...没事我挂了。”
“有事有事!”姜云慧清清嗓,很机车的开口,“妈咪呀,牛角包说她想吃麻辣香锅呀!”
牛角包是俞微养的金毛,这会儿正在背景音里叫。
俞微吞了口气,有点咬牙切齿:“知道了,你蒸上米饭,回去做。”
说完没再给姜云慧开口的时机,她立马挂了电话。
说完,车也停了,前面路口是个九十秒的红灯。
俞微很怀疑顾泠舟听见了姜云慧在电话里喊自己“妈咪”,她看了眼自己,抓了把头发,又把发丝拂在耳后,最后,指尖搓着一点发梢,带着股打趣的问:“你女儿啊,多大了?”
“...不是。”
顾泠舟眼睛里的温软几乎肉眼可见的冷掉、淬冰。
她缓慢的、用力的,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从俞微身上挪开视线。
半晌才低低的,用肯定的语气说:“朋友啊。”
俞微没回应,很快她又问:“女朋友?”
俞微没说话。
她一边觉得澄清没必要,一边觉得撒这种谎自作多情。
她一边觉得撒谎也没必要,一边又觉得至少这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孤家寡人。
她一边又觉得孤家寡人也无所谓,一边又觉得让顾泠舟明确知道自己喜欢女人很痛快。
说到底,感情这档子事,说着光彩照人,温情脉脉,可实际上,会让人敏感多疑、会让人自卑怯懦、会让人面目可憎。
俞微讨厌这样的自己,偏又不说话,像是默认。
顾泠舟只能更加沉默。
她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信号灯,然而任凭红灯过了两轮,两个人谁也没发觉。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很倒霉的,前面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的红灯。
又一个红灯的时候,顾泠舟没忍住,眼睛眯起来,笑得很刻意:“我说呢,不让我送回去,原来是怕女朋友吃醋啊!”
“不过她要是真在乎你,就该以你的安全为重,这么晚了,还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她也放心?”顾泠舟一挑眉,音调不自觉的扬起来,“你要是怕误会,我给她解释?”
“...不需要。”
顾泠舟僵了一瞬,随即耸耸肩,“哈”的一笑:“随你,我只是觉得,要是为了这种事吃醋没必要,本来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同性恋,我又不喜欢女人,咱们就是同学,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她没必要提防我。”
而这话落在俞微耳朵里,就成了“我不喜欢你,咱们顶多就是同学,我是好心,你没必要想这么多。”
“你想多了。”俞微恼意上头,“你顾大影后的时间金贵,我是怕耽误你时间。”
“不需要你担心。”顾泠舟呼出口气,“本来定的酒店也在宣城,怎么样都得回去。”
“嗯。”俞微点点头,“我明白,但还是谢谢你,回头卖母带的时候,给你打折。”
顾泠舟:“......”
顾泠舟不说话了,车厢里安静了一路。
这感觉像是两个别着劲的弹簧被强行挤压在一起,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宽敞,却又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仿佛谁稍微动一动,那压抑的势能就会瞬间撑破这狭小的结界一样。
等到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就在眼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零五了。
俞微叫的车两分钟后到,之后,回家,给姜云慧做夜宵。
又忙又累,俞微顾不上想别的,收拾完之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七点,她被敲门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