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扔下她?
陆天玑想了许久,也没想起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她放下手中的剑,将胳膊收回到了浴桶中。
话说离开云泽镇要经过毕水,又要闯过三清宗的结界,先不说她身无一物,只有几件衣裳,不知拿什么给那只黄皮子做的渡船费,就说这三清宗的结界,凭她这只小妖怎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溜进来?
月亮站在浴桶边上,垂着双手,面如死灰,一双眼睛就这么牢牢盯在她身上。
泡在浴桶中,陆天玑被她那抹目光盯得心里发慌,她拢起双膝,抱过双腿,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
浴桶中的热水哗啦作响,她问:
“你怎么进来的?”
“挖洞。”月亮将那双沾满泥土的手摊在了她面前,“手指头都挖破了。”
陆天玑往她手那边瞥了一眼,只见沾满泥土的双手上还混着血迹。
听说几个月前,三清宗地牢里跑出去一只大妖,它不仅撞破了铁牢,还撞破了三清宗的结界,三清宗这些天一直在派人修缮。
只是那洞太大,宗门外的结界又十分复杂,修缮起来费了许多力气。好不容易将地上的结界修缮好了,地下的结界又碎了一小块。
若是猜得不错,月亮应该是从那儿挖洞爬进来的。
月亮垂下她的手,眼里那抹明媚的红色此时看来却十分黯淡:
“我不知道拦我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若是我对它用了妖力,就会有人找过来,手上还拿着葫芦和铁链,背上背着长剑。”
葫芦是收妖葫芦,铁链是锁妖链,这是道士收妖时常带的东西,陆天玑是知道的。
只是这里不是云泽镇,就算妖怪来到这里历经了千辛万苦,又循着气味在偌大的宗门里找到了她,她也不能继续将妖怪留在身边。
若想留在三清宗,那便只能待在地牢里。
陆天玑正想着如何劝她回去,又听她道:
“我怕被捉住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想见你。”
听着这话,陆天玑心跳忽然漏了两拍。
但月亮看着依旧是那副神采黯淡的模样,把想她这事说得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伸手指了指月亮身后的柜子:
“那儿有水,柜子上有膏药,青色瓷瓶的那个。”
闻言,月亮走到柜子边上,在盆里倒了些热水,将手洗净了,又打开那只青色的瓷瓶,将药粉撒在了受伤的手指头上。
陆天玑在后边看着她的动作,等她撒完药粉,又道:
“左边第二个格子里有干净的布条,记得把伤包好。”
于是,月亮又拉开了格子,用布条将手上的伤缠好了。
尔后,她走到陆天玑面前,面如死灰地解起腰间的系带。
一眨眼的功夫,外袍便被她扔在了一旁。
陆天玑还没来得及别开眼,她又脱了第二件。
她惊道:
“你做什么……”
穿着一身布料少得可怜的贴身衣物,她淡淡的看着陆天玑,只是说:
“身上脏了,我要洗澡。”
“等会我给你……”
月亮没有等,她双手绕到背后,解开了系好的带子。
“放桶水”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身上就一丝.不挂了。
接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陆天玑眼前闪过一道绝佳春色,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赶忙撇过了脸。
然后是她入水的声音。
她坐进来时,浴桶外的水往外溢了一些,“哗啦”一声,地上便湿了一片。
相比于陆天玑稍显扭捏的泡澡姿势,她倒是十分坦荡。
坐在陆天玑对面,她既不拢膝遮掩一下,也不完全浸在水中,就这么靠着浴桶的边沿,坐得板正,大半截肩膀都露在外面。
陆天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只见妖怪半隐半露的,十分……不雅。
月亮倒不在意这些,她只觉得若是肩膀完全没在水中,头发便会打湿,让妖怪很不舒服。
但她的腿倒是伸得笔直,还时不时地往陆天玑身上蹭。
逼仄的浴桶中,难免会不小心碰到对方,只是不小心的次数多了,陆天玑便觉得她是故意的。
但她眼里却空空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问:
“你怎么偷偷摸摸就走了?”
“什么偷偷摸摸……”
陆天玑停了停,“只是你晚上睡得太死了而已。”
说起这事,陆天玑有些心虚,毕竟妖怪睡得那么死是因为她。
月亮又问:
“不能白天走吗?”
夜里走都被妖怪寻来了,白天还走得了吗?
如今是晚上,她身上妖气也不重,藏在这儿倒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到了白天,她屋外总有人来来往往,那时妖怪能藏哪儿。
还是得让她早些回去才是。
看着她的银发红瞳,陆天玑忽然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变成白毛红瞳的时候,就会回曲山。”
“随口说的。”
那本就是一句玩笑话,竟不想那株仙草真能让她变成白毛兔子:
“我还不想回去。”
陆天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意思是还想继续赖着她。
若是在云泽镇也就算了,可这里是三清宗,若是被人发现,她会受处罚不说,妖怪也会被抓进地牢。
陆天玑曾在地牢值守过两日,那儿昏暗无比,潮湿阴冷,实在不是她这种妖怪呆的地方。
“我洗好了。”她拿起一旁的衣裳,“你转过去。”
月亮知趣地转到一边,她跨出浴桶,一面穿着衣裳,一面道:
“洗完后,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说罢,她便拢着衣襟走到了内室,躺在了被窝中。
她住的这座山峰很高,夜里常常起雾降霜,天气一冷,被窝里一时半会儿暖不起来。
可她今日将被窝都睡暖了,浴桶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这么久,水应当都已经冷了。
陆天玑窝在被子里,忽然问:
“还没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