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还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就得逞,加上有点儿好面子,便嘟囔道:“谁跟你在一起了。”
“嚯。”纪轻行语气夸张,手掌搭上沈昕的肚子,“孩子都在这儿了,还说没在一起?”
纪轻行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令人感觉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沈昕叹了口气。
真心话不由自主地说出——
“其实,我决定留下孩子,的确跟你没关系。”
听了这话,纪轻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像沈昕这样想是正常的。他顿了顿,最后说:“当时没关系,不代表现在也没有。”
又给他说中了。
被人说中心思有时会觉得感动,但有时又会觉得被看光了,很被动。
沈昕鼓了鼓腮帮子,不忿道:“你别太自信了。”
纪轻行“哈”一声笑了,爽朗地说:“自信多好,自信的人才有老婆。”
沈昕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你老婆,我是你丈夫。”
说着一愣,感觉自己被绕了进去。
与此同时,纪轻行听完“我不是你老婆”那句就迫不及待地说:“好好好,你不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婆。”
两人的话叠在一起,又各自清晰,说完面面相觑,愣了一瞬后,心照不宣地同时笑出来。
纪轻行抱着沈昕,又有滚作一团之势,沈昕此时冷静了许多,双手推开他的胸膛,说:“不要了,我有点儿累了。”
纪轻行自然不强迫他,重新躺好,将人搂在怀里,问:“有没有不舒服?”
沈昕摇了摇头。
纪轻行再问:“今天去医院,医生都说什么了?”
“建了档,确定了后面的产检日期。”沈昕开始回想,这么一闹,上午的事情简直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还做了详细的体检,孩子……挺好的。”
“你呢?”
“我也挺好的,就是孕期需要补充一些东西,已经开了药。”
“等下给我看看,医嘱也给我,我帮你记,以后产检咱们一块儿去。”
沈昕的手缓缓收成拳,淡而认真地“嗯”了一声。
纪轻行想了想,说:“三个多月了,再过半年,咱俩就当爸爸了,有点儿没想到。”
沈昕问:“你觉得太快了吗?”
“客观上讲当然快,咱俩结婚才多久,结婚以后又一直……而且没有专门备孕,当然也会觉得突然。最关键的是,只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太短了。不过无论如何,有了孩子我很开心,很期待它出生,以及它出生以后,咱们一家人的新生活。”
一家人的新生活。
这句话说到了沈昕的心坎上。
他觉得胸口有很活泼的因子在跳跃。
知道了家里的情况以后,心里总是阴云密布,此时此刻,终于又久违地有了明朗感。
他不由自主地微笑:“我认为二人世界是指一种感觉,跟有没有孩子关系不大。”
“哦?”纪轻行思考片刻,直接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你说得对,就是这样,或者说,没孩子、有孩子、养孩子是我们感情的不同阶段,有了这些不同的阶段,我们的感情会更加丰富细腻,比起一成不变,这好多了。”
他回头看了沈昕一眼,脸上的幸福前所未有,毫不遮掩。
“昕昕,我想告诉所有人,我们有孩子了!我的家人,朋友,公司的员工,合作伙伴,甚至竞争对手,还有那些我不认识的人,我恨不得他们现在立刻马上知道!我要发朋友圈,天天发!我要疯狂秀恩爱,以后还要疯狂晒孩子!”
一副病入膏肓诗兴大发,站在海岸边挥舞双手和海浪激情对话的架势。
沈昕无奈:“你真这样,别人会烦死你的。”
“那我不管。”纪轻行任性地说。
“怎么我就不像你这样呢?”
“因为你跟我性格不同。”
纪轻行这下严肃了:“爱情、婚姻、家庭,对你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真地无了也就是那回事,但如果有,就一定要最好的。可我不是这样,我……看着吊儿郎当,实际却是从内心深处渴望着这些,如果没有,我会……很难受。所以昕昕,你对我的意义比我对你更加重要。”
沈昕沉默。
纪轻行说得很对。
或许是天生性格使然,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热爱,足以安放灵魂的写作,即使这辈子再无其他也不会觉得孤独,所以对别的才不强求。
反观纪轻行,本就是充满征服欲的性格,好胜,什么都想要,何况曾经跟沉心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过“尚未找到真正热爱的事”。
也许与自己的感情就是他的热爱?
纪轻行把他们两个人分析得非常透彻,那他也一定能感受到,至少在现在,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如他对自己的深和执着。
沈昕有些愧疚。
又想到工作室设计师说过的话,他忍不住问:“纪轻行,在你眼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纪轻行秒答:“淡而热烈,静而活泼,可爱温暖,常在我心,难舍难弃。”
接着礼尚往来:“那么在你眼里,我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沈昕想了想,尝试道:“像忽然而来的一阵风,忽然降落的一场雨,我避犹不及,亦无处可避,就站在那风雨里,渐渐地发现,其实未带雨具也没什么,因为风雨虽然带来了慌张和狼狈,但停歇之后,更有在其他时候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的,难得的美丽。”
纪轻行也沉默了。
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沈昕,过了好半晌突然笑起来,用一贯轻松玩笑的语气说:“干嘛搞得这么文艺又这么复杂啊,直接说我是你老公就行了嘛。哎我说,我就说一句啊,你千万别生气,我只是很好奇,你不会也看沉心的书吧?你说话的方式突然间……很像他。”
沈昕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从腰到后脑勺瞬间绷直。
事已至此,捡日不如撞日,他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便也坐起来,喉头吞咽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因为我就是沉心。”
话音落,心脏怦怦狂跳。
卧室里寂静了一瞬,却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
然后,纪轻行转过身来,皱着眉,眼里全是匪夷所思,非常夸张地“哈”了一声。
明晃晃的疑问语气,就像把全世界的问号都写在了身上。
沈昕浑身都凉了。
他别开视线,鼓了鼓腮帮子,有点低落地说:“我开玩笑的。”
“噢。”
没有一点点怀疑。
纪轻行就这样接受了。
沈昕又开始纠结、较真,此时感性和冲动退去了许多,看着眼前的人,不免生出一点点……
悔意。
类似于“凑活过吧还能离咋滴”那种毫无意义的悔意。
这时纪轻行又问:“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也看沉心的书?咱俩不会是同好吧?”
沈昕:……
懒得理他,沈昕穿上衣服下床,去书桌前拿笔记本电脑。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今天的稿子只写了一点点,哎,谈恋爱结婚真是对事业的巨大阻碍。
这下纪轻行急了,长腿一跨,下床跟过来。
“昕昕,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提,我嘴贱!脑子也贱!我没有别的意思,绝对没有,你别多想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提了,一句,一个字,一丁点儿都不提了!你打我,打我出出气,来!”
把脸凑到沈昕眼前。
沈昕瞪了他一眼,没再动。
纪轻行就帮他动,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嘴里还不停下:“我错了我错了,真错了,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该胡说八道……”
沈昕皱着眉把手往回缩。
真是的,就用这么点儿劲,不知道是打人还是摸人,他对他自己还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