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秀被蔚起摔在床上的时候,不疼,但是整个人有些发懵。
不仅仅是他,连带着江雪知,喻中校,那两个跟着蔚起回来的人,还有这一路穿过太空港和星舰长廊偶遇的学生,都以一种“今天出门绝对是我见了鬼,要不回去睡一觉在睁眼”的诡异微妙神情目送着蔚起将他抱离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尤其是那两个突然跟着来的军人!眼神已经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上校,我……”简秀刚要说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蔚起摁在了床上,乌黑的凤眸与他对视,冷清的颜色粘着住了他的声音,细细密密的精神丝缭绕着攀附上了他的身体。
“不要排斥。”蔚起轻声说道,“放松,把你自己完全交给我。”
简秀一愣,这本该是一句极度暧昧的话,可蔚起的眼神却极为严肃,慎而重之的模样令他生不出半点漂浮的心思。
“好。”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蔚起:“思维也放松。”
简秀:“……好。”
下一刻,蔚起的精神丝居然缓缓的没入了自己的身体里,这不合常理,能够建立对另一方精神海联结的只能是标记手段,Alpha与Omega在信息素的标记以后,才能够在无任何排异与负荷的情况下,互相为对方疏导。
很快,方才咳血以后淤积在他胸口的疼痛就散去了,甚至可以说是在精神丝完全涌入他的身体里的时候开始,他脑海中时隐时现的胀痛便已经开始在被抽离,直至完全恢复。
可自己并没有标记过蔚起,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掠过,像风拂过水面一样浅淡,现在的简秀并不敢过多的思考。
很多时候,精神海的外化看似强大,但实质上与大脑之间最脆弱的神经中枢直接关联,没有信息素标记以后的保护,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完全毫无防备,才不会伤害到此时侵入他神经最纤细区域的蔚起。
可是不对,这不是疏导,更像是单纯的抽离,简秀突然意识到了关键,他轻声问道,“蔚起,这是你的精神海的特质吗?通感类的精神海?”
简秀曾经研究过许多种类的的精神海,包括部分S级,但唯独对于通感类S级的资料样本所知甚少,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有人可以短暂的无视个体的排异和信息素的干扰短暂,直接对精神海进行干预。
“应急手段的一种,无法长时间使用,也不能代替基本治疗和标记疏导。”蔚起的精神丝开始离开简秀的身体,呼吸有些微弱的颤动。
简秀感觉这个人额上有些薄汗,下意识想抬手去为蔚起擦试一下,却因为蔚起起身的动作而摸了空,上校整理好衣襟,站在简秀的面前,自上而下的凝视着他。
方才,他们绝对的信任彼此,此刻——
“解释。”
短短的两个字,却令人只觉冽冽的寒意几乎要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
“上校,我是受害者……”简秀低声嘀咕,怯怯的抗议,“现在你不应该是安慰我吗?”
“我刚刚叫停了五分钟的星舰离港,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且能说服我的解释,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离开了。”蔚起平静地盯着这个擅长以柔弱来粉饰太平的人,“我会通知军部,也会安排人保护你回中央星系。”
“我不要。”简秀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声音里有些委屈的哽咽,“蔚起,你别丢下我。”
蔚起深深呼出一口气:“简秀,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无条件纵容你的。”
上校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其实这真的算不上什么狠话,态度也并不冷淡,甚至可以说无奈,但是蔚起话音落地,却就是在须臾之间,刺得简秀心脏一疼。
细数下来,蔚起真的好纵容他。
“我去安排你离开。”蔚起转身便要离开,“你准备一下。”
可在回身不过一息,他又停住了,简秀牵住了他的手,这次不是衣角袖口,就是他的手,指尖死死扣住他的指尖,不愿意放开。
蔚起可以挣脱,但他没有。
“你知道的。中央军校这次突然提起的实践课是为了打破创世纪的节奏,摸排他们安插在内部的钉子。”简秀不敢抬头去看蔚起,“我已经重新分析了苏珊的生物样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我和谢成岭交换的条件之一。”
“我也告诉他,倘若要被清算……创世纪不会引颈受戮,一定会把这些人的最后价值给全部榨干,即便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洗牌,这样可以清算出来的人依旧不会涉及创世纪真正的核心。”
简秀呼吸困难:“可是,只要他们有机会,一定会有人来杀了我……他们非常警惕,而我,是目前唯一一个值得他们剜皮挖骨来刺杀的人。”
蔚起沉默数秒,问道:“……为什么?”
“因为,人类星联现在手上真正关于九号试剂核心的底牌,只有我。”简秀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曾经,我确实是简教授,不过不是文学类的教授,是中央星系东部星区第一科学研究院神经学方向,最年轻的教授。”
“初代九号试剂的第一作者,是我。”
九号试剂,十一年前虫族危机爆发的起点,第九星轨二十年不得安定的源头,创世纪不计代价的底牌,本世纪最不应该打开的枷锁。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缩瑟,他不怕死,不怕诘难,可是他怕失去。
“蔚起,你别不要我。”
青年的嗓音沙哑。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