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有些好笑:“所以别人就可以死?以前面对这种特殊情况,执行厅处理的似乎非常果断利落。”
“那是确认失控不可逆的情况。”年轻的Omega少校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的任务对象现在不符合其相关标准。”
“什么时候符合?S级精神海,等到他真的符合的那一刻是多少人来给他陪葬?”贝克嘲讽的看着江雪知,“少校,一个把公众安全置之任务之后的军人,我很质疑您的职业素养。”
江雪知不再和他争辩了,无言之际,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
如他方才所言,在场精神海评估低于A的人已经逐渐退场,甚至有些低评分者还需要别人搀扶才能离开此处,但贝克所带来的人,只是轻松而又象征性的寥寥几人,九成的A级以上,所离开的有生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几乎是西部星区的人占据了绝对主导权。
他们早就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或者说,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江雪知脸色煞白:“大尉……这么拖延下去……”
贝克微笑:“我知道的,少校。”
贝克根本不在乎现在在场还留下人的安危,包括他自己,此前一切所谓站在大义上的争论担忧,不过皆是道貌岸然。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只要东部星区还选择将简秀划入自己管控范围一天,西部星区就有文章可作,只是要根据最后结果来判定可大可小的范围罢了。
西部星区想要的其实并不是简秀的命,他们只是想要从东部星区手中获得最大的话语权。
江雪知:“他是东部星区的人。”
贝克:“但这里是中央星系。”
百年以来,人类共治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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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起低着头,静静注视着自己怀中孱弱的青年,他的精神海像铺展开的海浪一样将四周覆盖,所有人的反应与言辞都被他轻而易举的纳入了脑海之中。
他们等了许久的救援,他告诉简秀很快就好。
草木纤毫,却无人来救他怀里的简秀。
他……不也是需要保护的人吗?
撤出部分低段评估者的行为,蔚起非常能够理解,倘若是他,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不过,在场A级以上精神海的高级军官不少于二十五人,而有能力且有职责实施救援者,至少有十五个。
事情远远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周报的驻军有施救的能力,而同为S级的他正距离简秀最近的地方,压制着简秀介于崩溃边缘的精神海。
但是,没有人来救简秀。
他们不是怕死,他们只是另有所图。
似乎其实他们来到这里,将这里包围环绕,目的都明确的离谱,他们不在乎这个人失控与否,是不是失控他们都可以从中谋取到不一样程度的利益,但把主动权交出去,他们未必可以做到最大收益。
无论是简秀死,还是他们因简秀而死,都可以达成殊途同归的目的。
简秀,你会对人类失望吗?
蔚起不自觉的压低了头,呢喃了几个字音,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简秀,我只是来不去感慨,也来不及去停顿。
有太多希望寄托于我,又有太多绝望加注于身,我从未在这个自己所诞生成长的群体窥见完美无缺的一刻,裂痕才是常态,每个视角都有自己的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逻辑,似乎所有人都可以自洽自己的无辜。
可是,我该怎么救你?
蔚起只觉得荒唐,白檀浓郁得仿佛要凝成实质,酸涩厚重成另一番深苦,可纵使千思万绪,自始至终,他的枪口都未曾离开简秀的心脏。
青年冰冷的指尖死死攥住了自己扣住扳机的手,抵于生死之地,没有偏移一寸。
一旦简秀失控,蔚起便是简秀的刽子手。
此时的简秀看不见,但是他离蔚起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他听见了蔚起带着水汽与热度的呼吸声,他嗅到了白檀积重难反的厚重压抑,他感到了掌心逐渐失去温度的指尖。
他们本就拥有百分之百契合度的信息素。
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要漫长到亘古之极,在人类还未曾萌生的基因之海,他们就已经是完丝合缝了一体,在无限的分裂与重组中别离,途经了亿万年的迁徙与进化,要有着无数生物畸变的恰巧,得以与宇宙的一粒尘埃上相遇。
简秀原本逐渐下坠的意识骤然一顿,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松开了一只手,摸索上了蔚起的脸庞,他知道在哪里,毕竟,他的妄念里,早已触及了千万遍。
蔚起没有躲开,他一直很安静。
简秀挣扎起来,却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主动将自己送入了蔚起怀里的更深处,蔚起防止他咬破嘴唇的领结早已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枪口紧紧挨着他还尚且跳动的胸膛。
他却来不及恐惧,他找到了上校的眼角,手指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蔚起的睫羽。
蔚起眼尾湿润的热气太浅,转瞬即逝。
橙花摇曳着,贴近了白檀。
简秀吻上了蔚起的眼睫,很轻,恰好够吻去蔚起淡不可闻的一点咸腥。
他说:“上校,你可以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