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的过着,因为有花,孩子渐渐觉得不再孤独。”
多米尼克继续讲述着这个童话。
“某天,神殿的首领突然告诉所有的神职者,说,他们发现了让神降世的钥匙,那是一朵花,就在放逐之地,但需要所有神职者去寻找,然后,将它连根拔起,带到祭台前,成为最好的祭品。”
“孩子很害怕,那是他索然无味的日子里,唯一不想失去的东西。”
“于是,他慌张地背离了所有神职者与族人的视线,抛弃了自己前半生的信仰,割舍所谓的血统,褪去了神职的华衣,来到了花的面前,他气喘吁吁,对花说——”
“我们逃跑吧,去人间。”
“他和花一起逃走了。”
“他们的头顶便是诸神凝望,群星追逐着黎明,孩子怀里揣着花,一路跋山涉水,颠沛流离,寻着那些人间声音来的方向,逆风而行。”
“他们在逃亡,却也是在旅行。”
“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人间。”
说着说着,多米尼克忽然停下来了,不在继续。
“迪安?”苏珊小声的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他们……逃走了。”多米尼克笑出了声,眼角有一丝丝的泪水湿润的浸透出来,染湿了苏珊的肩,“从此以后,孩子与花,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既然是童话,那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苏珊攥住多米尼克的手,不愿松开,仿佛要挽留什么一般,“特别喜欢。”
多米尼克唤道:“苏珊。”
他的嗓音很轻,几乎只有气音。
“我走了以后……”他颤颤着,几欲说不下去,“一定……不要让自己跟我和夏洛蒂一起停在原地……”
“不要……不要管我们……”
“死人不值得……不值得你忠贞……”
“你一定要走远一些……”
“苏珊……”
“加西亚小姐……”
“你寻找新的伴侣也好,领养新的孩子也罢……独身一人也可以,你得幸福,苏珊,只要你幸福……我求求你,一定要忘了我们……”
一声一声,宛然悲戚。
苏珊默然倾听着,不自觉间,哑然无声,她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刺痛,抬手轻触,触及一片咸涩的湿润。
“迪安,迪安,迪安……”她失神地喃喃着丈夫的中间名。
多米尼克:“苏珊,对不起。”
苏珊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一个临近极点而绷紧的弦,突然笔直而安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了脸,吻上了自己爱人冰冷的侧脸,热泪的温度滑落,擦过唇角,在她与多米尼克的肌肤相贴之间勾勒出了一丝苦涩。
明明耳鬓厮磨,但多米尼克却觉得自己距离他已经在某个边缘,与她相隔千万里之遥,世界无限蔓延,他渐渐萎缩成为一粒微尘,所有的重量被不可控的力量抽离,弥散。
一瞬间,他胸膛中又漫起来一丝惶恐与怅然,要结束了吗?
苏珊……
我……
他启唇哑哑的开合几声,却依然悄然无声:“……”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久久一吻后,苏珊低声呼唤着:“迪安。”
“我爱你。”她微笑着,却泪眼婆娑:“上帝可鉴。”
“嘀——,嘀——,嘀——”
多米尼克的心跳停止了,刺耳的医疗警报却响起来了。
时间似乎就此静止,他们好像回到了那个成双而立的玫瑰花窗之下,他们驻足于神明面前,以为自己是彼此一辈子的依靠。
时钟的指针倒带偏移,铃兰与百合由枯萎而盛放,小小的坟冢被填平,打碎的试管重新愈合,风与人间的歌声奔涌回至归处,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光阴渐消。
悲悯的圣母像依然慈爱,十二门徒依然伫立,上帝之眼着注视这个人间,神明他们寂静无声,目睹了一切众生的誓言与背叛,相爱与憎恶,相遇与别离。
命运,从未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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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婚姻,一日诀别,上帝可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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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不该是这样啊……他已经那么努力了……”季墨颤声道,他似乎有些不太能接受,“可是,苏珊还是死了。”
蔚起缄默不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